第六十八章 典故

　　孟玉琦聞言明顯松了口氣，人也隨意起來，笑道：“跟我來，帶你們?nèi)€好地方?！?p>　　沿著又彎又繞的小徑，她把周九如和杜寧雪帶到了一座依假山而建的四層小樓里。

　　“站在這樓上，可以俯瞰花園里的全景，是府里年年賞月的好去處?！泵嫌耒呑哌吔忉尩?。

　　杜寧雪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又對周九如道：“這地方，便于偷窺，公主正好可以瞧瞧，你家大小嫂子與未來庶母妃的品貌。”

　　“撲哧，”就連一直當(dāng)布景的樂水和千年千月都忍不住笑了，這杜家二姑娘真是太有趣了。

　　孟玉琦無奈地?fù)犷~，這二貨，怎么就沒人收了她。

　　“雪兒，哪有什么庶母妃，只有大小嫂子?！?p>　　周九如嘟著嘴，認(rèn)真言道：“宮里那兩位矗那都夠招人眼了，再弄幾個進(jìn)去，母后愛熱鬧，倒是合了她的心意。但我不喜歡，你知道的，我素來愛清靜。”

　　杜寧雪也不是真正的無知之人，聞言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孟玉琦。

　　遂脆生生地笑道：“那咱們快看看，這園子里哪家小娘子，能入了公主殿下…你這愛清靜的法眼?！?p>　　說話間到了頂樓，婢女們早已放置好了條幾、錦墊，又捧來廚房特制的茶點(diǎn)和水果捧盤。

　　周九如對其中的一道茶點(diǎn)‘琥珀糕’贊不絕口，便吩咐千年去廚房瞧瞧怎么做的，順便抄幾道孟家私房菜的菜譜。

　　這些百年大族都有自己的私房菜譜，從不外傳，宮中可是吃不到的。

　　園子很大，十幾個如鮮花般嬌艷的姑娘，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有品茗下棋的，也有閑坐在湖邊亭子喂魚、發(fā)呆的，還有兩個比較好動的小姑娘，正和紀(jì)子怡一起玩投壺，大家各找自己感興趣拿手的，玩得不亦樂乎。

　　誰都不會想到，不遠(yuǎn)處的樓上有幾雙眼睛正在認(rèn)真地關(guān)注她們的一舉一動。

　　周九如看了一圈，終于找到了陳蓮和裴璇，她倆在一處涼亭玩射覆。

　　最后一局，裴璇拿了個白瓷大茶碗作覆器，跑到旁邊寫了張字條放到下面蓋住。沒過一會，像是又被陳蓮猜中了，惹得這位裴二姑娘大發(fā)脾氣，連碗都砸了。

　　吵吵鬧鬧中，有個圓臉的婢女拎著茶壺，擠到陳蓮身旁，往她面前的茶盞里續(xù)水。

　　玩投壺的紀(jì)欣怡，投完了箭桿，口渴極了，走過來端起茶盞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完。罷了，還不忘出言夸這丫頭有眼力勁兒。

　　她這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裴璇最是看不慣，睨了她一眼，嘀咕道：“粗俗?！?p>　　圓臉婢女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被紀(jì)欣怡這一通夸，竟然腳下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幸好陳蓮及時扶住了她。

　　她倒沒事，陳蓮的裙子卻被茶壺溢出來的水淋濕了一大片。

　　那婢女立馬跪了下來：“陳姑娘，對不起，婢子該死?！?p>　　“有你這么不經(jīng)夸的嗎？笨死了。”紀(jì)欣怡瞪了那婢女一眼，過來提著陳蓮的裙子，問道：“表姐，怎么樣？沒燙著吧？”

　　陳蓮搖了搖頭：“水是溫的，不燙?！币娔擎九€跪著，便溫言道，“我沒事，你快起來吧?！?p>　　只是裙子，因?yàn)槭悄埸S的顏色，比較鮮亮，被水打濕后，就像是粘了一塊污垢，特別顯眼。

　　幸好，女眷們出門，一般都會隨身攜帶兩套顏色樣式差不多的衣服，放在馬車?yán)飩渲?p>　　圓臉婢女一臉的愧疚：“陳姑娘，都是婢子不好，就讓婢子陪您去更衣室，服侍您換衣服吧?！?p>　　紀(jì)欣怡斜睇著她，不放心地道：“算了，瞧你這毛手毛腳的樣，還是我陪表姐去換吧?！?p>　　然后板著臉扶著陳蓮離開。

　　……

　　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情況下，裴璇也帶著她的貼身婢女走遠(yuǎn)了。

　　走著走著就到了花園的最東邊，再過去就是通往文國公府的側(cè)門了。

　　裴璇停下腳步，四下望望見無人，便揚(yáng)起唇角，笑著對身邊的婢女道：“鈴兒，看樣子，事情辦成了。”

　　陳蓮啊陳蓮，過了今日，看你還怎么得意。

　　鈴兒應(yīng)道：“那是當(dāng)然。婢子把姑娘賞的一百兩銀子全數(shù)給了姨婆，足夠脫了籍的表兄買幾畝地，再挑一房好媳婦，她焉能不盡心盡力辦事?！?p>　　“沒讓人看見吧？”畢竟第一次做壞事，裴璇還是有些緊張的。

　　“姑娘放心?！扁弮盒χ矒崤徼拔乙唐庞卸饔谀俏柜R的馬夫，他是自愿幫忙的?！?p>　　……

　　周九如拿著竹簽插了兩小塊蜜瓜，邊吃邊看熱鬧，準(zhǔn)備再吃第三塊時，被千月及時攔住了：“公主，待會便要開宴，再吃可要積食了?！?p>　　周九如順勢停了下來，千月拿出帕子幫她擦了擦手。

　　“琦姐姐?！?p>　　望著對面安靜品茗的孟玉琦，周九如道：“打發(fā)個丫頭下去問問，裴璇放置覆器里的字條都寫了些什么？”

　　孟玉琦頷首，身邊早有機(jī)靈的小丫頭聽到話，便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下了樓。

　　過了一會兒，小丫頭上來回稟：“說是弄玉吹蕭?！?p>　　周九如聞言一怔，‘弄玉吹蕭’的下句便是‘有鳳來儀’，這典故，她還真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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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傳，春秋戰(zhàn)國時代，秦穆公的小女兒天生麗質(zhì)、聰明伶俐。

　　就在她出生的那一年，有人獻(xiàn)上玉璞一塊，經(jīng)能工巧匠雕琢成碧綠的美玉。在小女孩百天的時候抓周，她什么東西都不要，單單取那塊美玉來玩，怎么讓她放手都不肯，因此秦穆公給她取名為‘弄玉’。

　　弄玉長得聰明漂亮，特別喜歡吹笙?？墒钦f來奇怪，她吹笙是無師自通，而且吹出來的音樂無比的動聽。

　　秦穆公就讓能工巧匠把那塊碧玉雕成玉笙，每當(dāng)弄玉吹起來的時候，就像鳳凰鳴叫那么好聽。

　　秦穆公還給弄玉建了一座樓，曰‘鳳樓’。樓前又搭起高臺，叫做‘鳳臺’。

　　弄玉十五歲那年，秦穆公想給她找一位佳婿。

　　弄玉知道后就對秦穆公道：“女兒曾發(fā)誓，能做我丈夫的必須會吹笙，要能和我唱和，不然，寧死不嫁?！?p>　　秦穆公聽罷，就讓人遍訪全國。找了好久，就是沒有找到一個符合要求的。

　　有天晚上，弄玉一個人在鳳樓上，卷簾斜坐，此時皓月當(dāng)空，天宇寧靜，遂一時興起，吩咐婢女焚香取笙。

　　然后依著窗戶慢慢的吹起，樂聲清越悠揚(yáng)，飄入天際。

　　忽然天邊微風(fēng)徐徐，似有應(yīng)和之聲，漸遠(yuǎn)漸近、飄飄揚(yáng)揚(yáng)。她心生好奇，遂停笙靜聽，那應(yīng)和的聲音也停止了。

　　弄玉獨(dú)攬朱欄迎風(fēng)而眺，鳳臺上空空如也，只有月光撒了一地。她若有所失，獨(dú)自一人發(fā)呆到半夜。

　　月沉香消，她把玉笙放置床頭，恍惚間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夢到西南方天門大開，飄出朵朵五彩祥云。有個男人從腰間拿下赤玉做的蕭，倚欄而吹。彩鳳隨著簫聲翩翩起舞，引頸高鳴。

　　鳳鳴聲與簫聲唱和相應(yīng)，猶如天籟一般。

　　弄玉聽得如癡如醉，不覺間問那男子：“這是什么曲子啊，我能學(xué)嗎？”

　　男子答道：“這是華山吟的第一弄。若成婚配，還怕學(xué)不會？”說完，徑直上前拉住弄玉的手。

　　弄玉一下子驚醒，原來竟然是個夢。

　　次日清晨，弄玉把夢里的事告知秦穆公。秦穆公當(dāng)即派百里奚的兒子孟明到大華山尋訪。

　　孟明來到大華山腳下，問砍柴的樵夫，果然山頂上住有一人。從七月十五日到來，自己結(jié)廬，每日不生灶火，不食飯食，只有晚上的時候下山喝酒，夜夜對月吹簫。

　　孟明想：這一定是他要找的，于是上山，果真見到那男子。

　　男子姓蕭名史，談吐不凡。

　　孟明講清來意，隨即便拉了蕭史回宮復(fù)命。

　　秦穆公坐于鳳臺之上，見蕭史長的眉清目秀，儀表不凡，心中很是喜歡。問他：“聽說你蕭吹的非常好聽，不知可會吹笙?。俊?p>　　蕭史答道：“臣只會吹簫，不會吹笙。

　　秦穆公嘆了嘆：“可惜啊，我女兒只嫁給會吹笙的，笙簫不是同一種樂器，看來你不是我的佳婿啊?！?p>　　秦穆公想讓蕭史告退，弄玉急忙派婢女來給父親傳話：“笙簫本是同類，他既然善蕭，哪里有不試試就放他走的道理啊?！?p>　　秦穆公遂命蕭史吹簫。

　　蕭史取出赤玉蕭，玉色溫潤，紅光耀人奪目，真乃稀世珍寶啊。他方吹一曲，清風(fēng)徐徐而來，吹至第二曲，彩云聚合，吹到第三曲，白鶴展翅高空，孔雀翱翔起舞，百鳥和鳴。

　　弄玉在簾內(nèi)看的真切，心中竊喜：“這就是我要找的夫君??！”

　　秦穆公也非常高興，見弄玉有意，便對蕭史說道：“寡人有愛女弄玉，頗通音律。我今天欲把她嫁給你，你可愿意??？”

　　蕭史連忙下拜，“我本是山野村夫，怎敢高攀?！?p>　　秦穆公哈哈大笑：“我女兒曾經(jīng)有誓言在先，又有八月十五的夢境征兆。此乃天作之合，你就不必再推辭了?！?p>　　隨即叫來史官選良辰吉日完婚，史官說今日中秋正是大吉之日。

　　于是當(dāng)夜大擺筵宴，送蕭史和弄玉到鳳樓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