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草木叢間石碑新立,碑刻周靈,梅羽墨,鐘梅雨之墓。
林夜幾日奔波,終是抵達長安。他衣著已是破爛不堪,大大小小的洞已不能蔽體。拄著一桿榕樹枝,一頭磨的已不見樹皮,掛著長長短短的木須。鬢發(fā)夾雜臭泥藏屑,臉上發(fā)黑干裂。
長安城外像他這樣的人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躺在,坐在墻根陰影。四周的樹已經(jīng)沒了樹皮,吃觀音土脹死的人尸體像草垛一般堆成一堆,聞不見尸臭。
林夜再向城中去,見街巷無人,梁木,瓦礫,碎布遍布一地。零星的大小的火堆,未干的血跡,宛如一幅人間煉獄一般。
“你不要打我啊!”林夜聽見一旁巷內(nèi)有人討?zhàn)垼曂s什么也看不到。
“瞧瞧從前威風凜凜的雙子單刀快劍,如今一個死了,一個瘋了。穆風,你也有今天!”
有一位體態(tài)矮胖,臉頰留疤的人正死死掐著慕風脖頸?!澳嘛L,你個臭傻子,今日就死我手,以免日后遭罪。”
“給……我?!蹦嘛L憋得臉通紅喘不過氣來,斷斷續(xù)續(xù)吐字,怒眼直沖沖盯著他的眼睛。
穆風突襲一手抓住他的頭發(fā),另一手已從袖間去出短劍來。那人反應也算及時,卻退無可退。
“你……你……”那人才知他沒有瘋傻,卻為時已晚。短劍已刺進他的腰腹。
那人失力脫手,緩緩倒下。
“日你娘?!蹦嘛L怒罵一聲,蹲下抽劍又連刺數(shù)劍。見他已無嗚咽的聲音,這才從他手里取出半個窩頭。
讓他將窩頭咬在嘴里,在那人衣服上擦凈短劍殘血。
“你沒瘋?”林夜已在他身后觀瞧多時,此時說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穆風咬牙,不知身后是何人物。取下嘴里窩頭藏進衣襟,反握短劍。
“是你啊。”穆心驚訝仔細觀瞧,看他鶉衣鵠面,還斷了手臂。若不是對他面容印象深刻,他怎么也想不到咱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曾大鬧長安的林夜。
“你這是怎么了?”
“你?”穆風的反應除過驚訝著實平靜太多。他心底好奇,再怎么說羽凡活捉穆心自己也插手此事。他難道不該對自己恨之入骨?難不成他知道當是穆心沒死?
“你怎么來了?”穆心問道,收劍走近。拿出那半個窩頭,擦掉其上落灰口水?!澳阋詥??”
林夜搖了搖頭?!澳悴幌霘⒘宋遥俊?p> “我為什么要殺了你”穆風不禁笑道?!笆且驗樗??”穆風說的他正是穆心,他從未對他有過爹娘那般稱呼,談及時必有芥蒂。
“他?”林夜問道,林夜當知他說的是誰,只是不知他為何如此稱呼。
“穆老前輩老了?!?p> “怎么走的?”聽林夜了的話,穆風面色平淡,并沒有絲毫意外之意。
“為了救我?!绷忠够卮鸬馈!澳侨瘴摇?p> 林夜還未說完,穆風便將他打斷。
“行了,我知道了?!蹦嘛L啃著那半個窩頭,罷手搖頭。
“他臨終前,放不下你。怕你癡瘋難以保全自己,要我來看看你?!?p> “我是傻沒傻他心里清楚得很。是想讓我得知他的死訊吧。好好的華山不好好待著,非得亂跑,怪得了誰?”穆風低下了頭,轉(zhuǎn)過身去背對林夜。“埋哪了?”
“汴京城東十里處的一座山坡上?!绷忠孤犓f華山,不明所以。穆心與華山能有何關(guān)聯(lián)?莫非還是因為他?“穆老前輩生前是在華山避難?”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糊涂?”穆風轉(zhuǎn)過身來,夾在血絲的眼眶直視林夜,輕笑道。
“他羽凡與那華山一老道交好,就帶他去了。”
“為什么?”林夜不知羽凡所為,羽凡所作很不合常理,即便是不愿殺人滅口也無需多此一舉。
“你當真不知?”林夜搖了搖頭。
“他們的那些勾當牽扯的人太多了,若是早些年那沒有什么關(guān)系,更沒人追查。劉遠稱帝,他對于這件事可是耿耿于懷,于是便要李健仁,羽凡來查這件事。他們二人得了名冊,自然查到他的頭上來了?!?p> “你林家十余年前不是也曾參與過此事?你一星半點也不知道?”
“家父從未向我提及。”林夜與林辰曾有偷聽,但他與李子淳具體商議的什么他早已記得含糊不清。
“也對,你林家慘遭屠戮留你兄妹二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什么都不告訴你們也是對你們最大的保護?!?p> “什么意思?”林夜被他說的越來越摸不著頭腦,難不成曾經(jīng)的事還另有因果?
“你還真以為一個家道中落,權(quán)錢皆無的一個后生能害你全家?他不過一枚棋子罷了?!绷忠褂X他說的有理,可也想不明白,王瑞的奶奶也確實是死在了醫(yī)館。
“羽凡知道嗎?”林夜問道。他感對羽凡已有不少虧欠,多問一句是有好奇,是想對曾經(jīng)朋友的了解。
“以前的事多少有一些吧,名冊也是他找到的?!蹦嘛L回答道。“我也是他要離開的時候才知道的,也不知道他瞞了你這么久?!?p> 林業(yè)聽后不再言語,輕聲嘆息,心里不是滋味。
“我亦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穆風自嘲道。想到他二十余年都不曾讓他叫他一聲爹,甚至不讓他姓穆。他的面容,說話的聲音環(huán)繞在他的耳邊,他的腦海。
“我爹娘不告訴我是為了保護我,他有何嘗不是呢?”林夜談及此是因長安有關(guān)風雨兄弟的傳聞他也曾聽說,知他是因當年事他才會得知穆心死訊而不悲痛。更是說羽凡所謂。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或許是吧?!蹦嘛L輕笑道?!岸歼^去了,不提也罷?!?p> “若你還揪著過去不放他也便白白救你了?!蹦嘛L說道。
“我明白。之后你有何打算?”“林夜問道。
“帶你去清穢堂?!蹦嘛L回答?!扒宸x堂堂主回來了,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若是有人提供你的消息,賞銀五十兩銀子?!?p> “她在找我?”她怎會不找呢?林夜苦笑,他現(xiàn)在很亂,知道了那么多自己曾不知道的事,看了看自己斷臂殘腿,他不知她是否還肯接納自己,他不知自己該不該再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