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見上面沾血，很不情愿接，卻迫于李媽嚴(yán)厲的目光，捏起一小撮白的布，硬著頭皮拎了出來。
商正初見來人不是翠禾，說不清失落還是掛心，總想問問人嚇著沒，不由煩心，眉頭緊蹙：“你！收起來，抓緊送到別莊，交給馮四海，再回來當(dāng)差?！?p> 那小兵接過沾血的布包，一溜煙跑走。
商正初走出院門，見另個(gè)小兵還站里面，不知哪來的氣：“你愣那干什么，屋里都是姑娘家，出來站這！”
柳枝回到屋里，跟著一起收拾殘局，心里不服氣，覺得李媽故意偏心翠禾，手下摔摔打打的。
李媽在她身后，冷喝道：“不想跟我做活了，等回王府，愿去柴房恭房浣洗房的，我不攔著，別折騰這院里的破桌子爛椅子！事出在咱們院，就該都沾點(diǎn)血，別想躲開了誰，領(lǐng)賞都擠擠地往前湊，若是挨罰，也沒躲開的道理！”
柳枝知道李媽數(shù)落的是自己，急忙跪地磕頭：“奴婢錯(cuò)了！”
李媽看著跪在地上的柳枝，并未從那張臉上看出怎樣真的知錯(cuò)，想來不過是，還打算著跟她回王府，不敢惹怒自己罷了。
她是王府的老人，從宮里跟到宮外，又從京師跟來楚地，眼見顧宴從皇子到楚王，從稚子到成家業(yè)，等閑下面人這些誰不敬她三分。
要不是王妃以她沒照顧好宋側(cè)妃為由，打發(fā)她去客院，她又怎么會(huì)跟來莊子?？赡睦锸撬龥]照顧好，分明是看不順王爺夜宿側(cè)妃的小院。
她還沒聽過，哪家皇子妃挺著肚子，放著好好地王府不呆，就因?yàn)槁犅勍鯛斖庾″羞b莊，就跟著來的。
李媽自來看不上這出自孟家的王妃，一股子小家子做派，尚在閨閣里時(shí)，便名聲不顯。
若不是孟太后指婚，哪里輪到她孟蕓溪在這楚王后院稱王稱霸，還將宋茜如，一個(gè)正經(jīng)官家千金，逼得投繯。
想起那個(gè)已經(jīng)故去的女子，李媽心中不平，冷冷的譏諷道：“你沒錯(cuò)，錯(cuò)的是人心！你摸著良心問自個(gè)，她對你不好嗎？你去別人跟前嚼舌根子，你這是給她遞刀子呢！”
柳枝頓時(shí)心驚，知道自己做過的事敗露了，伏在地上，也不吭聲。
李媽還想說柳枝點(diǎn)什么，比如人自私點(diǎn)沒錯(cuò)，可不要把別人往明知的死路上推，比如你想往上爬，得有點(diǎn)自知之明......奈何人走茶涼，想了想有些索然無味，竟沒得說了：“人心涼薄比人命還賤吶！”
一盞茶杯，哐啷一聲，摔碎在地上。
翠禾也慌亂的跪下，低著頭。
李媽掃了她一眼，她猜翠禾也是知道的，但是明哲保身，倒也不能指責(zé)人家有什么錯(cuò)。一股頹喪感涌上心頭，李媽撐著胳膊，坐到座位上：“都起來吧，去給床上的姑娘擦擦身整整衣，怪不舒服的。”
翠禾忙扯起柳枝，又去換了盆水，端到床前。
兩人悉悉索索的忙活起來。
李媽一旁盯著，見她倆做的不精細(xì)，眉頭皺起：“哎哎，手腳輕著點(diǎn)！別動(dòng)了傷口。嘴都發(fā)白了，怕是口渴，去拿條干凈帕子蘸了水，給她潤潤。不行拿剪子剪，剪壞了給她穿我的?！?p> “哪能穿您的，這姑娘看著身量年紀(jì)與我相仿，我去拿一身就是?！贝浜贪咽纸矸湃胨?，起身回房。
不一會(huì)兒，李媽便見她肘間搭著衣服，另一手持了把剪子，走進(jìn)門行了一禮：“回嬤嬤知道，這中衣是新的，外衣是我阿娘舊做的，王府統(tǒng)一制的不好給姑娘穿。”
李媽頷首：“你有心了。”
柳枝扶程云深側(cè)著身子，由于程云深的外衣單薄，大多因沾血的貼在身上，翠禾避著傷口又怕剪到肌膚，不由小心翼翼，額頭上沁出細(xì)密的汗。
好不容易剪開，見著里衣，柳枝驚訝出聲：“這褻衣好生奇怪！”
翠禾乍見之下，也羞紅了臉。
李媽只留意了兩眼，當(dāng)即喝止道：“呔！非禮勿視！”
一通忙活完，倆人累的在床邊攤坐了好一會(huì)。
看日頭赤赤，竟已近了午時(shí)。
“你倆快收拾了！”
李媽起身打開開窗：“開一會(huì)兒就行，千萬記得關(guān)上，床上那姑娘受不得風(fēng)，再去燃炷香去腥味，廚房端飯來你們先吃，我往前邊聽聽情況?！?p> 邊說著，她抽出一條帕子，包了幾塊桂花糕，疊好放袖里，又交代了幾句：“生孩子，第一胎哪有快的，何況穩(wěn)婆四五個(gè)，還有兩個(gè)女大夫，那些醫(yī)正醫(yī)師都是男子，哪用得著都去候著，等過午再去請，大夫論什么男女大防，保住命要緊?！?p> 李媽一路快走，到了二門，悄悄招呼看門婆子過來。
兩人尋了角落說話。
那婆子湊近李媽低聲說道：“你也甭去看，生出來還早呢，聽里面說，摸著有點(diǎn)大?！?p> 李媽心里一驚：“大了，怕是不好生??！”
“誰說不是，喊得那聲音大的，我耳背都聽到了，誰還沒生過，忍忍疼，一咬牙就拉出來了?！?p> “呸！怎么說話呢！”李媽啐了她一口，將帕子塞她懷里，低聲道：“王姐姐消停些吧，再亂說話，小心又被人聽去，罰你去更偏的莊子。這點(diǎn)心你拿著，怕是一早晨沒顧上吃呢?！?p> 這王婆子，原是顧宴的生母蘇貴妃的婢女，從蘇將軍府入宮，早些年可比她得貴人眼，如今竟落到這等田地，多是因說話無遮攔。
王婆子被她說到短處，到底不再多言，打開帕子，胡亂往嘴里塞，邊吃邊含混道：“難為你還記得，我喜歡吃桂花糕?！?p> 李媽等了一會(huì)兒，確實(shí)如王婆子所言，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喊聲，她聽著，心里有點(diǎn)說不出來的慌，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次，時(shí)不時(shí)抬眼張望，一邊雙手合十拜念：“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那王婆子見她這樣，低聲不屑道：“你管她作甚！”
李媽眉眼冷冷瞪了她：“你也是王府老人，怎的這樣說！王爺成親五年，才得了這么一個(gè)，多不容易，再說孩子總是無辜?！?p> 婆子見李媽真的生氣，也冷了下來：“呸！就這一個(gè)？可別說你不知道，之前有多少個(gè)......”
東方暮落
人間所有悲劇都起源于不正確的認(rèn)知，更可悲的是，誰也沒有絕對正確的認(rèn)知標(biāo)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