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媺之

107 夏紅減,跫未歇

媺之 九月木葉 2117 2020-08-23 23:32:50

  這日一早,文學館便著人來報,說寧學士身體不適,需休館幾日。

  曦華一聽,立刻命人去請景元帝來宣頤宮用午膳,又忙忙地叫花照、葉縈把她作的畫擺出來,喜滋滋地要顯擺給皇上看。

  蘇媺不欲打攪她父女的天倫之樂,借口要去永昶宮探望嬿昭儀,便避開了。

  剛過巳初,日頭還未升到灼烈之時,幽深密樹下的濃陰卻已有了早秋的涼意,連沁芳園中的花木也不復盛夏時的繁茂,雖有小宮人精心養(yǎng)護著,仍然露出幾分翠減紅衰之意來。

  蘇媺帶了朝歡,沿著御園的僻靜之處,一路絮絮閑話。

  “姀姑姑離宮已有月余,這幾日,可曾叫人捎話進來?”

  朝歡甩著帕子,咬唇忍笑道:“怎么沒有?左不過是追問牛嬤嬤之事。那是個閑不住的,小姐不必理她!”

  蘇媺知道她的心思,嗔怪著睨了她一眼,朝歡絲毫不懼,越發(fā)吃吃笑道:“姑姑不在,大家都能松快些!她急,咱們可不急,奴婢覺得,鸝影這丫頭挺好,又勤快又嘴甜,有她在,連小姐都能笑得多些?!?p>  蘇媺眼睛里也染上兩分笑意。

  鸝影年紀尚小,不過干些跑腿傳話的小活兒,卻因為開朗活潑、愛說愛笑,在宮里交了不少朋友,日日都有一肚皮的新鮮事,什么錢御女的貓吃了張御女的鳥,張御女就借了李御女的狗去咬錢御女的貓啦,什么唐承衣的宮女搶了顧承衣愛吃的鴨湯煲,顧承衣的宮女就大鬧御膳房,把剩下的鴨子都放跑啦……

  這樣的煙火氣,是蘇媺往日從秀姀那里聽不到的,這座幽深冷漠的皇宮,仿佛也有了別樣的生動與新鮮,在蘇媺固守不移的目閾里,打開了另一個視角。

  主仆二人說笑著,行至碧螺亭前,遙遙見寧絲印和兩個宮女從會仙橋上過來,她步履匆匆,未施脂粉的臉上染著熱暈,神色有些壓抑的焦灼。

  蘇媺停下腳步,站在碧螺亭前的梨樹下。

  此時梨花已無,空氣里卻像是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甜香,令她想起初春的那個午后,與董修媛幾人在亭中飲茶敘話的情景,如今,不過數(shù)月,便已物是人非了。

  薛才人被降位為采女,至今未能復寵,一向鮮活飛揚的她便甚少出長春宮,人也消瘦許多;董修媛奉翮貴妃之命協(xié)理六宮之事,聽說還算平順,景元帝甚是滿意,連貴妃都贊她有主事之能;

  只有魏美人,依舊寂寂無聲,就像那日的春梨花,承受不了一日日灼烈的陽光,便悄無聲息地謝了去……

  她正恍然,只聽朝歡在一旁道:“寧大學士一向高高在上,沒想到,也有這種束手無策的時候。”

  朝歡的語氣里有不滿,亦有不屑,寧絲印一再給蘇媺臉色看,蘇媺雖不放在心上,身邊服侍的人,卻難免有不平之意。

  蘇媺蹙了眉,語氣平靜,卻隱隱帶了一絲威壓,與方才的寬容迥然不同。

  “寧學士為何冷淡待我,想必你心中也明白。她并無惡意,不過是脾氣執(zhí)拗些,你切不可失了禮數(shù)!”

  朝歡吐吐舌頭,不敢再說,眼瞧著寧絲印已來到近前。

  她半垂著頭,身上一襲素色衣衫無花無繡,在白晃晃的日光下,越發(fā)清淡簡薄,裙角凌凌翻飛,像秋日里惶然無著的蛺蝶,奮起地朝半空中一搏,又無力地簌簌而落。

  寧絲印顯然心事重重,身后的宮女上前提醒,她才懵懵然看到蘇媺主仆,吃了一嚇,又很快板起臉來,變回了素日里那副老學究的模樣。

  蘇媺上前一步,主動行了個常禮,溫言問候道:“聽說學士身上不爽,不知看了太醫(yī)沒有?可好些了?”

  寧絲印臉上沒有一絲笑紋,一管嗓音有些喑啞,卻依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一早便說過,我并非你的老師,也受不起你的禮,你執(zhí)意如此,可是要故意折煞我了?”

  朝歡不忿地瞪大眼睛,連寧絲印身后的兩名宮女都一臉尷尬之色。

  蘇媺卻不怒反笑,她嘴角微翹,帶著點兒戲謔,打趣道:“我方才行的并非弟子禮!想來是學士身體不適,以致神思恍惚,又或者有什么心事,竟連小小的禮數(shù)都認錯了?”

  寧絲印一愣,臉上浮起一絲窘意,咬咬唇不再說話,側身欲走,只聽蘇媺忽然道:“學士如此煩惱,可是為了家中幾名丫鬟的事?”

  她聞言先是一驚,禁不住又羞又惱,怒道:“你打聽我家里的事……存了什么心?”

  朝歡實在忍耐不住,搶白道:“學士也太高看自己了!貴府的夫人滿京城嚷嚷,還用得著旁人打聽么?”

  蘇媺忙叱道:“越發(fā)不懂規(guī)矩了,胡說些什么?”抬頭卻見寧絲印一張白凈臉盤漲得通紅,窘迫著說不出話來,想到她處境難堪,不由得嘆了口氣。

  寧絲印入宮后,因為與父親、繼母矛盾難解,便甚少回家。

  父親寧子英也罷了,這位繼母卻越想越不甘心,少不得拿寧絲印身邊的人磋磨出氣,又一并趕去了京郊莊子上。

  旁人也罷了,寧絲印有幾名貼身侍婢,原是她的生母精心挑選出來、自幼服侍她的,主仆感情甚厚。

  寧絲印也曾設法救護,無奈,這幾人的身契都落入繼母之手,她只好叫人偷偷送些銀兩和吃用之物,旁的卻是半分力也使不上了。

  數(shù)日前,這位繼母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又興起“新文兒”,逢人便道:家中花銷大,要把一些使喚不著的下人賣出去,還特意提及寧絲印的幾個丫鬟,說是自幼便伺候了大小姐,素日里也是穿金戴銀,只做些貼身服侍的細活兒,更兼識文斷字、略通詩書,比那小門小戶的閨秀還強上許多。

  她如此大張旗鼓地賣人,一番齷齪心思昭然若揭,連正經(jīng)牙行都不肯做這樁生意,只怕惹來麻煩,卻招來寥寥幾個輕浮人家,還有些專門做花樓生意的虔婆上門問價。

  寧子英也要臉面,見她鬧得實在不像話,也有心阻止,無奈夫綱不振,被那“河東獅”抱著兒子尋死覓活地哭罵一場,便只會灰頭土臉躲在一旁,裝病不肯見人。

  繼母一發(fā)得了意,將幾名丫鬟一一畫了像,竟是要待價而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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