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媺之

90 失芥子,知蓮音

媺之 九月木葉 2118 2020-08-03 19:37:57

  “就這么一座小山頭……偏那位王爺是個眼尖的!”

  棹蘭齋里,朝歡扯著《大齊十道圖》的一角,小聲咕噥著。

  復(fù)州在山南道最南端,森森密林與重重山巒之間,蜿蜒曲折的秀水河潺湲而下,那水道盡頭,確有一座山形標(biāo)志,小如芥子,極易被忽略。

  “佛經(jīng)上說:‘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果然不假!”

  蘇媺看著那個小小的標(biāo)識,笑著道:“這真是成也黃芽,敗也黃芽了!如此方寸之地,瀛云王也能注意到,看來,那復(fù)州刺史果然與他有私交?!?p>  朝歡和夕安見蘇媺臉上并無不快,不由十分詫異.

  十日前,小姐還為尤釗之事憂心忡忡,如今計劃落空,小姐怎的反倒不急了?

  蘇媺輕輕推開花窗,朝外望去,越過宮苑里一道枝葉交映、花濃香溢的薔薇花墻,和鴻雁南飛琉璃照壁的一角,可以看見宣頤宮軒然敞開的大門。

  那一日,與瀛云王初見,他穿著一件淺紫色銀線暗繡青山飛云直?,就那么施施然地走進(jìn)來。

  兩年西北之行,令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子添了幾分銳氣,行動間,磊落颯然。

  此后數(shù)次接觸,雖有種種不快,但蘇媺心知,這位二皇子固然機(jī)敏過人,卻并非心計深沉之人,與端陽、曦華交好,也是因為彼此之間心性相投。

  但除了這少許的了解,她對瀛云王并無太大興趣:他初入朝堂、智計尚嫩;而她的對手,是翮貴妃、是東宮,甚至景元帝。

  但世間之事,在起承轉(zhuǎn)合之間,都滲透著人性的百轉(zhuǎn)千回,種種走向,亦是心之所向。

  想當(dāng)初,景元帝虛晃一槍,先是命瀛云王熟悉黃河三道的政務(wù),后又突然把炙手可熱的兵部右侍郎一職扔給了他,一時,朝野上下的目光都聚到這位年輕王爺身上,而他不但坦然受之,而且,沒有急著去燒他的“三把火”,而是帶了弟弟妹妹去京郊囿趣園游獵,讓所有人摸不著頭腦之余,兵部的膠著之勢也隨之降了溫。

  這一手“太極功夫”,像極了景元帝,最后的結(jié)果,也正是景元帝希望看到的。

  去歲秋末,軍糧失竊時,面對別有用心的攻訐,他也沒有急著為自己辯解,而是與歐陽燊默契配合、查明真相,甚至頂著景元帝的怒火,為彭蒿作保。

  種種作為,最大限度的彌補(bǔ)了兵部的過錯,他的膽識和果斷,尤其那份超出年齡的沉穩(wěn),也令人印象深刻。

  這背后,也許有景元帝的點撥,但瀛云王本人,也絕非心性簡單之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fù)’。是我太狹隘了,眼里只看得到東宮、翮貴妃。我知道瀛云王是一枚牽制太子的好棋子,卻總以為他棋路太嫩,不值一顧!結(jié)果貿(mào)然出手,被人家打回來,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蘇媺聲線淡然,卻并不沮喪,反而雜著一絲隱隱的興奮。

  也許,瀛云王的成長,會比自己以前預(yù)想的,要快得多,而他越是不簡單,身上的可利用之處也越多。

  她不必花那么多時間去等待他“長大”,這真是太好了,只想一想,就叫人心情愉快!

  蘇媺唇角彎起一個小小的愉悅的笑意,只覺眼前綠葉茵茵、瓊枝擺擺,一片花意盎然。

  她想起那年,侒王兄長瞞著夫子,偷偷帶她進(jìn)入了松子山深處,迎頭碰到一只赤黃環(huán)眼的小豹,不知怎的落了單,正臥在高岡下的茂草里,瞪著不遠(yuǎn)處一只茫然四顧的灰兔子。

  它上身伏地,趴在兩只小爪子上,咻咻地哈氣,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東西……

  “可惜,我在南地只呆了一年,日后若能故地重游,當(dāng)是一大快事……”蘇媺望著廊檐下的一角碧空,低喃道。

  夕安跟朝歡對視一眼,有些詫異地道:“小姐怎還沒打消這個念頭?南地荒僻多瘴,本就不是小姐該去的地方!”

  朝歡也極不贊同:“那時候,若非夫子和老爺攔著,侒王爺就把小姐一直留在南地了。小姐吃的苦夠多了,咱們就算一直呆在姑射山,也比南地強(qiáng)百倍!”

  “你們錯了!萬里山河、千古九州,皆有可行、可賞之處,端看握在何人手中!”

  蘇媺的聲音如碎玉匝地,清脆中帶著一絲涼意。

  夫子說過,山長水遠(yuǎn)、歧路險阻都不怕,怕的是,眼前景,不是心中景……

  她默然片刻,轉(zhuǎn)身問朝歡道:“尤釗在西北,可是一切如常?”

  去歲,尤釗隨御駕進(jìn)京,原是上峰賣了瀛云王面子,假意命他前往戶部催促糧餉,實際卻是借了這個由頭,暫留京城,伺機(jī)為調(diào)往南地做一些人情上的走動。后來,事情進(jìn)展不順,他只得先返回了西北。

  朝歡點頭,又?jǐn)D擠眼睛:“小姐可知,那么重要的軍圖,尤釗是讓誰送到京城來,又親自送到瀛云王手上的?”

  蘇媺微微一笑:“是那位尤姑娘?”

  朝歡撇撇嘴:“可不是!一個女兒家,再怎么喜歡,也該矜持些,可見小家子出身,真是個缺教養(yǎng)的!”

  蘇媺不以為意,從荷葉式高足盞里拈起一粒水晶葡萄放入口中,一股甜中微酸的濃釅汁水在唇齒間浸漫開來。

  她漫不經(jīng)心地問:“這位尤姑娘,瀛云王把她安置在何處了?”

  “關(guān)浄仿佛說是……卞大師府上!”

  蘇媺一愣:“‘京西琴老’卞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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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日,六宮嬪妃礙于規(guī)矩,多是悶在自己宮里蒔花弄草、欺貓逗狗,而最能令大家開懷一笑的,莫過于聽?wèi)颉?p>  但今日這場戲,卻沒有幾個人聽得舒心。

  御園里,位于鏡湖南面、正對驚云閣的水渚上,建有一座小巧的蓮音臺。

  原是每逢在驚云閣中安排筵席時,命教坊司的樂伎們在臺上調(diào)弦弄曲,或是準(zhǔn)備幾折小戲,不過是借著水音兒,隱約聽些絲竹管弦之響,在宴飲的空當(dāng)里,添上幾分樂趣。

  此時,蘇媺和曦華正遙遙看著對面已然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纳徱襞_。

  夏碧成波,漣漪蕩漾,舉目望去,湖光如點點碎金一般,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哼,聽?wèi)虿蝗ソ疸`閣,偏要安排在蓮音臺上,隔著這么老遠(yuǎn),還聽個甚?”

  驚云閣中驀地一靜,方才的低聲絮語,一時盡皆消失。

  曦華的聲音并不低,自然人人聽在耳中。

  坐在上首的翮貴妃面不改色,只曼聲道:“怎地,懋妃又沒來?”

  珠蘭在一旁親自捧盞奉果,小心回道:“奴婢著人去請過了,懋妃娘娘說暑氣太盛,炙得人頭腦暈沉沉的,便不過來了。”

  翮貴妃似乎并無不悅,笑吟吟道:“大家聽聽,真是個懶的!每回咱們姐妹湊一塊看戲,她總有理由推脫,這一回,再不能饒了她去?!?p>  說著,她懶洋洋斜向珠蘭,容色平靜,卻令珠蘭背脊一涼。

  “再去請!就說今兒聽?wèi)蚴窃隗@云閣,隔著鏡湖水,又清爽又有趣,斷不會叫人頭腦發(fā)暈。她想聽什么,只管點來,《教子》也好,《水斗》也罷,本宮都讓她!”

  珠蘭咬了咬唇角,叫過一個小宮女耳語了幾句,目光透著幾分警厲,一時人去了,蓮音臺上的弦鼓聲卻停下來,竟是大有懋妃不來、這戲便不開場之意。

  一眾妃嬪面面相覷,偷偷遞著眼色:若在平時,這兩出戲原本也很平常,但翮貴妃此時說起,怎么聽,都透著兩分火氣。

  這段日子,瀛云王力薦尤釗前往西南效力,損的可是東宮的臉面,后宮嬪妃雖不理會朝政之事,卻也多有耳聞,只看翮貴妃今日的架勢,便可知她是來意不善了。

  曦華正與蘇媺低聲耳語,卻聽翮貴妃又道:“蘇小姐今日這身打扮,本宮瞧著,倒比我們曦華還多了幾分顏色!”

  隔著滿座珠圍翠繞、錦繡加身的嬪妃,蘇媺不意翮貴妃竟會注意到自己。

  她見曦華翻個白眼、便要回嘴,忙一把安撫住她,起身來到翮貴妃近前,施禮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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