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元昔淋在雨里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滿地刺目的狼藉,他以為明玉會有自己的辦法,雖然一定免不了手段稚嫩,無妨,看在她明明孱弱又奮力掙扎的份上,只需本座輕輕出手一次即可。
但他沒有想到他放手不管以后,會要面對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所有他想要靠近的美好,總要被粗暴地毀去?
他正恨天恨地一腔暴怒無處宣泄,突然身后傳來喊聲,“哎!那個誰!我們在這里呢!”
元昔猛地轉身,明玉覺得這人怎么面色有些猙獰,完全沒有第一次見到時那云淡風輕酷帥的樣子。
她撇了撇嘴,誰還是嚇大的不成,她一手撐傘一手提起裙擺,快步走到還在呆站的元昔面前,“快走快走,這么大的響動,他們很快就會從半山跑上來的了!”
說罷她抬手去扯元昔的衣袖,開心地笑道,“那邊山崖下去一點有個遮擋的小平臺,我們攀繩下去躲上幾天,等這些人全部撤走,我們就可以悄悄地下山去啦!”
元昔抬手握住明玉的雙肩,低頭湊上前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你很開心?”
明玉疑惑地點點頭,笑道,“當然了,從此世上再沒有明玉公主,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我就可以天高任鳥飛,……”
元昔突然松開明玉的肩膀,右手執(zhí)起明玉纖細的左手微微用力,明玉只覺一股大力傳來,身體就隨著身邊的這個男子騰空而起,山風獵獵,兩人長發(fā)紛飛糾纏,明玉尚來不及驚呼出聲,元昔已然又是一個借力縱身,帶起明玉,俯身朝山崖飛掠而下,“你現在就可以飛了?!痹诿饔駧缀跻埔舻募饨新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卻說這頭青鸞山峰頂炸聲響起,早就驚起眾侍從護衛(wèi),因著公主孤身在峰頂祈福,各青壯年男子自當在半山屋舍回避,即便是當日伺候掃灑雜務的一老一幼兩名侍從,夜里也是宿在半山的。
不出明玉所料,等到林濤率眾侍衛(wèi)沖上峰頂,現場經過烈焰的灼燒,又在瓢潑大雨的沖刷之下,以當今的常識和刑偵水平,再想要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這可能性太低了。
那兩個負責掃灑雜務的侍從,很快就被林濤喝命帶上前來,一老一幼兩人相互攙扶著氣喘吁吁,只看到眼前的慘狀就驚嚇得跪倒在地,簌簌發(fā)抖。天神震怒啊!這下不知道要用多少人的生命來獻祭,才能平息天神的怒火。
人在絕望的困境中,總是很容易就會抓緊身邊的救命稻草。那長者突然顫抖著嗓音喊道,“公主殿下祈福之心至誠!那天在大殿中,我曾親耳聽到公主說,為祈求上蒼庇佑,她甘愿舍棄己身,公主一定是得到天神的召喚,到天宮里侍奉天神去啦!”
能混上青鸞峰觀星臺的又豈能是常人?。苛硪粋€侍者即便年紀尚小,也深深曉得其中的利害,他緊跟著喊道,“公主還說過,鎮(zhèn)北王一脈是梁國的英雄,是天選的守護者,如果公主受到天神的召喚離世,她自會將神諭留書給鎮(zhèn)北王府一脈親啟?!?p> “公主留書所在何處?”林濤聞言喝問道。
“公主并未交待留書所在啊大人!”那老者泣道,他頓了頓,靈光一閃,跪行兩步扯著林濤褲腿,“大人!既然長公主殿下留下令旨,留書由鎮(zhèn)北王一脈親啟,而王世子又是公主的未婚夫婿,想必世子定能解此疑惑??!”
林濤也不是在宮中當值一天兩天了,如何不知這老賊狡詐,不過是行那禍水東引之策罷了??墒潜娔款ヮブ?,他不好偏幫王府,也唯有硬著頭皮把那謝世子扯進這攤渾水了。
他揮揮手,即刻有侍衛(wèi)將這二人帶下去關押看守,另又選派人手通知邯京宮中和鎮(zhèn)北王府。
謝遷生而為國中頂層勛貴,但因自小在武稷山中學藝,而武稷山之所在,上下皆為男子,日常生活自然說不上有多精細,因此上,謝遷性不喜奢且頗為自律。
消息傳來,謝遷已然睡下,孟惑輕敲擊房門,輕聲道,“世子,青鸞山峰頂,公主殿下的居所,今夜遭到天雷轟擊,”孟惑緩緩說道,“但觀星臺的侍從堅稱,公主殿下早有預知,且于事前有留書于我鎮(zhèn)北王一脈,此事與世子關系不小,林侍衛(wèi)請世子即刻前往青鸞山,一并解開疑惑,也好稟報陛下?!?p> 房門輕響,謝遷披著一襲黑色披風,踏出門外說道,“備馬?!?p> 孟惑領頭,高舉鎮(zhèn)北王腰牌,謝遷一行幾騎,風馳電掣出了城門,快馬往觀星臺方向奔去。
等到謝遷站在明玉原先居住的院落面前,他安安靜靜地看著那焦黑的廢墟,早有林濤在一旁將青鸞山峰頂發(fā)生的一切,事無巨細都盡數稟報。
“林侍衛(wèi),公主既有先知洞見,又留書給我鎮(zhèn)北王府,這留書,除了此處居所,先前公主所到之處可有細細搜尋?”
林濤俊面微紅,他們自以為這留書鬧劇就是那觀星臺侍從意欲脫罪的虛妄之詞,因此只封鎖了山上各處要道,以免有人從中出逃脫罪,除此之外,盡在苦思如何避過這場禍事去了,哪里還想到要去尋找什么留書?當下林濤便悻悻然親自帶人搜尋去了。
“他們說,公主早有殉身之念?”謝遷想起那日路遇明玉出宮,她與婢女在馬車內笑鬧成一團的樣子。
“孟惑,我記得你認為在明玉公主面前丟了王府的臉面,為了一雪前恥,特地從奇珍閣高價訂了飾品送往宮中。”
他轉頭望向孟惑,“當時你回府炫耀說,公主身邊的侍女看到這些珍貴的首飾,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公主更是立刻把首飾從頭到腳掛得滿滿當當?”
孟惑一臉驚悚的模樣,結結巴巴地說道,“主,主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主子,我沒有不敬公主……”
謝遷輕輕翻了個白眼,“這樣珍愛飾品的人會有殉身的念頭,豈非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