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吉賽爾覺得很困擾。
以前身為奴隸的時候,反而覺得日子很簡單。主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努力表現(xiàn)得乖巧一點,晚上就能吃飽點,平時挨揍時也能輕點。
而如今,生活有了更多的顏色,但也帶來了更多的煩惱。
她現(xiàn)在是個自由民了,但卻成了一個“負婆”。鎮(zhèn)上對于每一位新加入的自由民,都會分配一定的田地,以便他能養(yǎng)活自己。但是,對于住的地方和用的東西,則得靠自己了??梢哉f,一個沒有財產(chǎn)的自由民,活得還不如一個奴隸。
但是,她很幸運。
當天在鎮(zhèn)民大會上,為了給艾郭贖買自由身,弗吉他們總共湊了十二個金蓋。后來艾郭令人意想不到地把贖買的資格讓給了她,而她的身價只需八個金蓋,所以弗吉就做主把剩下的四個給了她。
后來,羅蘭也把他空出來的一間木屋讓了出來,出租給她,還說反正他一個老頭子,沒家沒口的,也用不上這么多的房子。
也就這樣,吉賽爾很快地就能在鎮(zhèn)子上安穩(wěn)下來了。
吉賽爾雖然是女奴出身,但以前一直都干著伺候人的活計,沒扛過鋤頭沒推過犁,鎮(zhèn)上分給她的地也不曉得怎么種。所以,她只好又花錢從理事會那里租用了個奴隸來幫工。
想來也搞笑,后來派過來的竟然是以前一直欺負她的亨德森。不過那家伙現(xiàn)在老實多了,干活也賣力,就是經(jīng)常喊她“嫂子”讓她總是臉紅得發(fā)燙。
而她自己,則在理事會的卷煙作坊里找了一份活,鎮(zhèn)上很多女人都在那里干呢。聽說這是第一次有出產(chǎn)耐寒煙葉,準備交給商隊賣到大城市里去,那樣鎮(zhèn)上所有的人都能分到一份紅利。
這樣的日子,是吉賽爾以前沒想過,也從未敢想的。以至于當它忽然降臨到自己頭上時,感覺到了一種漂浮暈眩,就像是脫離了繩索的風(fēng)箏,飛得越高,過得越好,心里就越迷茫。
風(fēng)箏這東西,她從沒見過,是艾郭告訴她的,還答應(yīng)以后有機會親手做一個給她。一想起這個名字,吉賽爾感覺耳膜一震,那令人呼吸加促的心跳聲又瞬間鉆進了腦海。
她不識字,也沒讀過書,但小時候媽媽還在的時候有聽說過這樣的故事:有一個男孩在冬天救了一只被捕獸夾傷了的小鹿,后來那頭鹿化身成為一個美麗的姑娘嫁給了那個男孩。這種救命的恩情,是要用一輩子來還的。
而她這只小鹿,卻不明了那個男孩的心意......
“牛牛,你說......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吉賽爾蹲下來,摸著躺在地上歇息反芻的老牛鼻子,用很輕的聲音問道。
自從那臺噴著煙,叫得跟鬼似的鐵疙瘩上崗之后,老牛同志休息的時間就多起來了,甚至連活也輕松很多了。硬得跟磚似的生地都讓那家伙包了,自己就在熟地里混到下班就成。
老牛見眼前這小女人撓鼻子挺舒服的,很給面子地“哞”了一聲。
“什么?你覺得會???”
吉賽爾高興地輕輕地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牛,連連點了幾個頭,
“我也覺得他會的。不過......”
吉賽爾又有些猶豫了,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艾郭。
什么?一個自由民會配不上一個奴隸?
這個不可思議的讓人感到有些滑稽,但你如果在冬嶺鎮(zhèn)走上一圈,就會發(fā)覺這是個事實。
雖然艾郭現(xiàn)在還是奴隸的身份,但真把他當奴隸看待的還真沒幾個。
他會華語,他會射擊,他會修機器,聽說他還會造柴油?,F(xiàn)在就連鎮(zhèn)長先生,也隔三差五地找他商量事情,然后聽他說些完全聽不懂的話,再然后頻頻地點頭。吉賽爾敢用剩下的三個金蓋打賭,如果不是因為奴隸的身份,晚上敲他房門的姑娘能排到鎮(zhèn)大門外頭。
老牛見撓的舒服的小手停了,不滿地甩了甩腦袋。
“什么?你也覺得我們不可能???”
心情一下子從樹上掉到坑里,吉賽爾急得有些想哭。
不會的,他不會不喜歡我的!我們,我們是一路一起走過來的......
吉賽爾一下子站了起來,可能蹲久了,腳麻,立馬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她趕緊爬起來,打開胸口的包裹一看,里頭的是一條圍巾。
吉賽爾對于自己織圍巾的手藝還是挺有自信的。她在前任主人家里就干過這個,還因為品質(zhì)好被夸獎過好幾回,雖然到頭來連頓肉都沒有賞。
這條圍巾是她用這個月在工坊里領(lǐng)到的第一筆工資,在塞納先生的雜貨鋪里買毛線,自己親手織的,是鮮艷的藍色,應(yīng)該和艾郭現(xiàn)在身上的那件橙黃色的羽絨服很搭。
他戴上這圍巾,一定很帥很帥了......
吉賽爾摸摸臉,似乎有些發(fā)燙。
她再一次確認了現(xiàn)在快到晚飯時候,人們大都各回各家了,街上沒幾個閑漢,這才快步向著艾郭最近老是待著的機器庫房走去。
等吉賽爾跑到那的時候,她竟發(fā)覺,門前有個身影早就站在了那里,似乎......
最近朱莉也覺得很困擾。
因為她做了件錯事。嗯......或許算是錯事吧。
那天她拿著麥基的衣服回去找珍妮姑姑,本以為會得到一頓表揚外加她老人家親手做的香腸獎勵。誰料,姑姑只是看了一眼衣服,接過來摩挲了好一陣子,便讓她拿回去還給那個叫艾郭的男人。
為什么要把衣服送給他?
朱莉沒敢把這個問題直接問珍妮姑媽。
姑媽她還沒有走出表哥去世的陰影。這個以前可以和自己老爸對吼的女人,如今整個人都像縮小了一圈似的,就連坐在火爐邊上都在喘。
后來她把衣服和問題一起帶到了老爸面前。
誰想,老爸只是看了一眼,便說道:
“拿回去吧?!?p> “憑什么?!”
朱莉有些不服氣。
“因為他配?!?p> 老爸扔下這么一句,便出門去看姑媽了,也沒給她什么解釋。
他配嗎?
麥基表哥是鎮(zhèn)上最勇敢的年輕人。雖然這都是他自己說的,但朱莉就是相信,因為從小到大,他就跟自己親生哥哥一樣保護著她。
而這個男人,他聽說還只是個奴隸。
一個奴隸,竟然想穿著麥基表哥生日禮物的衣服......
“啊,你怎么在這?”
朱莉正在躊躇,突然耳邊聽到一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