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趙樞又補充道:
“最重要的是,咱們大宋對日貿(mào)易并不多,我查了一下,每年跑日本的船才幾十艘,日本現(xiàn)在掌權(quán)的平式雖然不對我大宋稱臣,也不主動對外貿(mào)易,但對民間的商人向來是掃榻以待,這簡直就是白撿的錢啊?!?p> “的確,跑海貿(mào)利潤驚人,每年都有海商來找我們家拿貨,不過都是幾千貫的小買賣,只是不知郡王想做多大?”
“我的船廠剛剛開工,現(xiàn)在只有兩艘五丈船,不過明年開春前就能下水九艘十丈海船,以后每年可以造十艘十丈船。您也知道,咱們大宋親王爵位不能世襲,我是準備把這生意當成傳家的長遠生意做的?!?p> 趙樞喝了口茶,繼續(xù)說:
“至于你們梅家,我也不是讓你們專注于海貿(mào),只是拿出一部分份額來分到對日貿(mào)易上去,日本雖是小國,但也有數(shù)百萬人口,市場比起兩浙江南兩路加起來也不小了?!?p> “草民想了想,確實沒有拒絕郡王的理由,那草民便做主,先拿出五萬貫的貨物,不知郡王準備何時開始,除了紗羅絲綢絹帛刺繡還需要什么?”
哎……土豪就是土豪啊,隨便一張嘴,指頭縫里都能流出來趙樞一半的身家。
“此事不急,我準備先讓人帶小船跑兩趟熟悉一下路線,等明年開春船隊組建好后再開始,船廠的掌柜正是老先生的公子,到時候你們父子二人商量就行了,不過我會派個掌柜代表建安商行查賬,至于賣什么貨,我確實不懂,你們商量著來,怎么賺錢怎么辦唄,咱們五五分成?!?p> “呼……”
走出梅府,趙樞長嘆一口氣,雖然只是談成一樁一年后的生意,但總是個好開頭。
趙樞比李鹿晚兩天回京,不過沒去別院,直接回了自己的宅子。
“我不在的這些天有什么事嗎?”
飯桌上,趙樞問道。
“酒樓一切正常,雜貨店那邊我覺得需要開三個分號,外城兩個,內(nèi)城一個,現(xiàn)在兩個店面忙不過來了,此外可以考慮往應天方向擴展生意了?!敝駲咽紫葏R報。
“那就開,這種事你定就行了,不用問我?!?p> “書院那邊也都正常,不過上生物課的那些孩子們交給我一些東西,寫的是煮青蛙什么的,說是你留給他們的作業(yè),我放到你的書房了?!卑茁墩f的是趙樞一個月前留給孩子們的“溫水煮青蛙”試驗。
“嗯,還有嗎?”
“還有一件好事,一件壞事,一件不好不壞的事。”竹櫻慢悠悠說道。
“那先聽壞事吧?!?p> “還是先說好事吧,你的煉金術(shù)士們找到了消除琉璃氣泡的東西?!?p> “的確是好事,是用什么?”
“鹽,他們給你的信放到桌子上了。”
看來鹽加熱會氣化,嗯……不記得化學老師講過???
“那壞事呢?”
“不好不壞的事情是,你接下來兩個月都會很忙,下個月你要行冠禮,下下個月嘉王大婚?!敝駲堰t遲不說壞消息。
冠禮起源于原始社會,周朝正式成型,漢代發(fā)揚光大,漢亡后數(shù)百年衰弱,隋唐恢復漢家禮儀,自天子,太子親王到各級官員舉行不同品級的冠禮,但實行的不多。
唐朝佛教興起沖擊漢禮,五禮衰落,即吉禮,兇禮,軍禮,賓禮,嘉禮。所以宋初也不實行冠禮,儒家士大夫們對此深惡痛絕,強烈要求文藝復興,恢復漢禮,司馬光甚至說“冠禮荒廢久矣。近世以來,人情尤為輕薄,生子猶飲乳……”這讓趙樞很納悶——你兒子和你感情不好,跟冠禮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宋朝各位皇帝都沒聽這些儒生胡扯,只有真宗例外,他恢復冠禮也不是因為想搞文藝復興,而是要給自己六歲的兒子加冠,給他監(jiān)國的權(quán)力。
真正想復興古禮的是當今官家,趙樞的老爹,認為“禮當追三代之意”。不只給公主改名帝姬,還十分重視皇子的冠禮。趙桓是三年前舉行冠禮,當時他還沒被冊立為太子,以皇長子施行冠禮,在文德殿召集文武百官舉行了盛大的儀式。兩年前嘉王趙楷也施行冠禮,趙桓趙楷都是十五歲加冠,今年輪到趙樞了。
加冠后再下個月,便是嘉王趙楷大婚,王妃是太子妃的妹妹,武康軍節(jié)度使朱伯材之女朱鳳英。
“嗯,知道了,所以壞消息是什么?”
這些事都沒什么影響,該怎么干按程序來就是了,但竹櫻口中的壞消息一直吊著趙樞的胃口就很難受。
“讓李媽媽跟你說吧?!?p> 竹櫻利索地甩鍋。
“是李鹿出事了吧?”
沒等李媽媽開口,趙樞就猜到肯定是李鹿惹出麻煩了,不過好在李鹿向來不麻煩別人,只麻煩自己。
“也沒什么,只是受了點小傷,不必在意?!?p> 李媽媽倒是心寬,看來早就習慣了。
“這事你去問周楚吧,我也跟你講不明白。”
能把竹櫻難倒的事確實不多,難道李鹿跟周楚比武挨揍了?那倒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對了,我都忘了一件大事,咱們是不是錯過春天種白菘的時間了?”趙樞忙的事情太多,竟然把種白菜忘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種,你不是說白菘可以留在冬天吃嗎,那咱們秋天再種,發(fā)動別院周圍幾個村子全種上白菘,冬天就能大賺一筆。如果現(xiàn)在推廣開來,冬天就賣不上高價了?!?p> “竹櫻姐好聰明?。 卑茁端查g化身小迷妹。
“嗯……我到真沒想到這點?!?p> 趙樞在府中休息兩天,動身去別院。
“怎么傷的?”
到達別院后找來李鹿和周楚,面前的李鹿右邊眼眶還沒消腫,右眼正上方額頭上有一道豎向一寸長,剛剛結(jié)痂的傷痕。
“小傷,大丈夫……”
沒問你,趙樞打斷了周楚的慷慨激昂,看向周楚。
“嗯……回稟郡王,李公子幾天前向卑職借弓,說要給孩子們演示‘驚弓之鳥’……”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懂了,”趙樞又打斷周楚,看向李鹿,“你拉弓空放,弓身崩壞,劃傷了腦袋?!?p> “正是?!?p> “是個屁,你怎么想到搞這個的?”
“是那些孩子提出來的,我給他們講課說到‘驚弓之鳥’的典故,他們說你說過要‘知行合一’,所以我就找周侍衛(wèi)借了弓,來實踐一下?!?p>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趙樞心想。
“我問你,你整天說腐儒寫的酸書無用,那為什么又相信驚弓之鳥呢?”
“首先,‘驚弓之鳥’出自《戰(zhàn)國策》,并不是儒家著作。其次,我不相信驚弓之鳥的合理性,我認為飛在天上的鳥根本聽不到弓弦的響動聲,只是要證明這是假的?!?p> ……
這世上能這么噎趙樞的,除了竹櫻也就只有李鹿了。
“那我再問你,驚弓之鳥明明說的是受傷的鳥受驚嚇,你從哪找受傷的鳥?”
“所以我找了條狗,只要狗能被弓弦的聲音嚇跑,鳥也一定可以,反之,如果狗不能被嚇到,那驚弓之鳥就是假的?!崩盥箤ψ约旱脑囼炓?guī)劃頗為得意。
……這貨作死倒是計劃的周密。
“我再問你,更羸是如何射中的?”
“雁從東方來,更羸以虛發(fā)而下之?!崩盥闺m然不愛讀書,但其實書念的很是不錯。
“你以為‘虛發(fā)’是空放的意思?”
“不然呢?”
“箭無虛發(fā)是什么意思?”
“這個……”
“拉弓時弓箭的能量儲存在弓臂,射箭時弓臂儲存的能量通過弓弦傳遞到箭上,讓箭飛出去,你不搭箭空放,那能量只能由弓體承受,輕則毀弓重則傷人。這些聽不懂沒關(guān)系,只要記住弓不能空放,以后我會寫本簡單的物理書解釋其中道理。
趙樞終于搬回了一城。
“所以‘虛發(fā)’是沒射中的意思嗎……”
“原來你不傻???”
“還有你,”給李鹿上完語文和物理課,又開始教訓周楚,
“他找你借弓你就給?你看他這樣像是會射箭的嗎?”
“卑職知罪?!?p> “不怪周楚,是我纏著他跟他說不會惹麻煩,他才借我的。”李鹿很有男子氣概地把鍋全攬過來。
“你倒是光棍,周楚給你的是軟弓吧?知不知道要是他給你一張硬弓,你眼睛就沒了?!?p> “他一開始給我的是硬弓,不過我拉不開,才找他換了一張軟的?!?p> ……
趙樞已經(jīng)對這倆貨無語了,開始考慮要不要讓他們從自己的計劃里滾出去。
算了,李鹿也才虛歲十五,年輕人誰還沒作死過?
“你們倆每人扣一個月的月俸?!?p> ,“喏?!?p> “善?!?p> 二人都不太缺錢,看趙樞沒嚴厲懲罰,都松了一口氣。
“善個屁,就你還瞧不起人家儒生,連弓都不會用,拉個軟弓差點把自己崩瞎,你比其他窮酸文人強到哪去?從明天開始跟我一起習武。”
趙樞一直保持著每天鍛煉的習慣,項目由鄧寬安排,幾年下來頗有成效。
“善?!?p> ……
“都去忙吧?!?p> 二人轉(zhuǎn)身出門。
“五天后我要開解剖課,別忘了來看?!?p> 李鹿剛出門,趙樞補充道。
“善!”李鹿在門外喊了一嗓子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