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朱防御使好久不見,什么時候來的京城啊?”
趙樞拱手回禮。
“呵呵,來了幾天了,為官家押運一綱花石,忙得焦頭爛額,正要回東南,這不,臨走幾位好友給下官擺桌酒送行,不知郡王在此,實在失禮,不知郡王可否賞光……”
“朱防御使的心意小王領(lǐng)了,只是我們?nèi)诉€有事,待會兒還著急回府,小王便不打擾了,在此以茶代酒,祝朱防御使財源廣進?!?p> “不敢不敢,郡王且隨意,下官敬郡王身體安康。”
朱勔舉起茶杯,跟趙樞碰杯后一飲而盡,再一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別看了,快走快走。”竹櫻和白露竟然坐下想繼續(xù)看戲,趙樞拽起二人一手拉一個便下了樓。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竹櫻輕聲問。
“噓……出門在說?!?p> 趙樞帶頭走出酒樓正門,看向北邊,徐高此時也剛好看向這邊,趙樞雙手交叉,示意行動中止,徐高會意走回來。
“郡王……”
趙樞擺手,示意待會兒再說。
帶著二人和侍衛(wèi)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走進了北邊七八丈遠(yuǎn)河邊的一個茶樓,上到二樓,不過人幾乎滿了,趙樞掏出一把銅錢買到兩桌座位,三人和五個侍衛(wèi)坐在窗邊,剩下五個侍衛(wèi)去到角落里一個空桌子。
“你這人真奇怪,剛才還著急忙慌的好像有什么急事,現(xiàn)在怎么又在這里安心聽起說書來了?”
竹櫻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聽,說書的在講《三國演義》哎,我派了一個說書的去印刷作坊,讓他們把全書印出來,肯定能大賣。”
“這就是你的急事?”
趙樞左右看了看,把凳子搬到竹櫻旁邊,以只有三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有人要刺殺朱勔?!?p> “你怎么知道?”竹櫻也同樣小聲回道。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旁邊白露小臉已經(jīng)有些白了,趙樞有些佩服竹櫻的膽量。
“他這種人魚肉百姓惡事做盡,沒人殺他反而怪了。”
“剛才在酒樓上,我看見御街上有人帶鬼鬼祟祟在街上閑逛,懷中可能藏有兵器,大概十個左右,總不會是來殺我的吧?”
“那咱們還是回府吧?”很明顯白露沒有竹櫻的膽量。
“沒關(guān)系,他們?nèi)瞬欢?,咱們在這……”
“朱勔出來了?!壁w樞現(xiàn)在坐在離窗戶遠(yuǎn)的一側(cè),看不到街上的情況,聽到竹櫻的話趕緊又搬著凳子回窗邊。
朱勔剛走出酒樓大門,身后還跟著幾個剛才一起河流的官員,以及他們各自的隨從。官員是沒有侍衛(wèi)的,一般在身邊保護的都是自己的家仆。
此時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眾多,除了行人外還有舞龍舞獅的隊伍,喧囂聲,鑼鼓聲,竹子在火盆中的爆裂聲,各種人物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酒樓門口的幾人。
等了十分鐘,朱勔等人才從酒樓門口分開,各自回家,朱勔正是往北走,進內(nèi)城去。
盯著他們的除了趙樞幾人外,就只有刺客了。
“別怕,咱們有十個侍衛(wèi),三五十人也不能近身。”趙樞安慰二人。
刺客沒有著急動手,趙樞看到北邊幾個刺客都往北走,在路另一邊,也就是茶樓這邊跟在朱勔斜后方幾丈外。
順著路往北看……
“嗯……有點麻煩了?!?p> “怎么了?”
“你看那幾個人,就是刺客?!?p> 酒樓以北十丈,也就是茶樓旁邊兩丈遠(yuǎn),就是剛才那三個刺客中另外兩個,以及其他三人。
看到刺客就在茶樓兩丈外,白露臉上已經(jīng)不見血色,竹櫻也有些緊張。
“讓侍衛(wèi)送你們兩個回去?!?p> “那你呢?”竹櫻皺眉。
“我在這看戲,放心吧,很安全,讓你們走是因為待會兒肯定要見血,很惡心?!?p> “我們不怕惡心?!卑茁峨m然害怕,卻也不想丟下趙樞一個人在這里。
“嗯,那好,徐高,去把他們五個叫過來。”趙樞扭頭向隔壁桌的侍衛(wèi)吩咐,然后繼續(xù)看向樓下。
外面幾個刺客看來也是殺人越貨的老手,看到朱勔出門并不著急行動,而是在路口分散開,看來是準(zhǔn)備一擊得手四散逃命。
朱勔?guī)е鴰讉€隨從大搖大擺地走到三丈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只有月光和燈火照明,那些刺客借著墻角的陰影戴上面罩,從懷中掏出兵器藏在袖中或是身后。
“十五,十六,一共十六個,比我預(yù)計的還要多?!?p> “菜刀?”竹櫻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武器。
……
“長兵器很難帶進城,菜刀八成是偷的,這要是能成功,我就一路拿大頂去東南給他們慶功?!壁w樞覺得自己白等半天好戲了,菜刀這東西只能嚇唬人,根本沒有戰(zhàn)斗力?
“不只是菜刀,郡王,有幾個手里拿著大錐子?!?p> “那還不如菜刀呢……”
菜刀好歹能扔出去當(dāng)飛刀用,錐子能干什么?
很快趙樞就發(fā)現(xiàn),錐子確實比菜刀好用。
朱勔一行人逐步走近,刺客們還沒動手,直到朱勔走到路口中央……
西南角的刺客率先發(fā)難,由于朱勔被幾個仆人圍在中間,不好直接對他動手,刺客選擇的是西南角的一個仆人,手起刀落砍在背上,刀痕深可見骨,拔刀時血涌如柱,仆人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便撲倒在地上。
“殺人啦!”
路口附近百姓看有人當(dāng)街行兇,頓時亂作一團,紛紛四散逃去——然后到五丈之外站定看戲,甚至原本在遠(yuǎn)處看舞龍舞獅的百姓也趕過來看熱鬧。
“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刁民……”趙樞無奈嘆道。
如果看熱鬧的百姓聽到趙樞的評價,肯定會笑話這個沒見識郡王大驚小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幫派,有幫派的地方就有斗毆,京城黑社會火拼也不是一兩次了,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人,這種雙方加在一起才二十幾個人的群毆只能算小場面,更有甚者連雙方誰是誰都不知道,竟然已經(jīng)開始叫好。
“打??!”
“上啊!”
“我賭拿菜刀的贏!”
……
朱勔的仆人也都是江湖老手,見有人發(fā)難,迅速縮小與朱勔之間的距離,八個人將朱勔圍在中間,抽出木棍裝到刀頭上組成樸刀——樸刀是民間唯一合法的長兵器,不管是江湖游俠響馬土匪,還是有錢人家的護院都用它,實乃出門防身殺人越貨之必備神器。
說是長兵器,其實總長不過三尺,刃長一尺六,柄長一尺四。這兵器妙就妙在它能克制短刀短劍,但遇上軍隊的長槍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在長劍面前也沒有優(yōu)勢,所以除了仁宗時嶺南治安混亂禁止制造買賣樸刀之外,在各地都是合法兵器。
“哦豁,沒戲看了?!壁w樞有些失望,“十幾把菜刀木棍在八柄樸刀面前,根本白給。”
果然,除了第一個刺客靠偷襲砍倒一人外,其余刺客被朱勔的仆人組成的圓陣擋在三尺開外,在小圓陣外面套了個大圓圈,卻無法近身,有幾個刺客索性把菜刀和棍棒隔空扔過去,大部分都被揮刀擊落,除了劃傷一個仆人的腦門之外再無收獲。
而朱勔的仆人首要任務(wù)是保護朱勔,雖然占優(yōu)勢也不主動出擊,只是把朱勔緊緊圍在中央不漏破綻,緩緩?fù)贤恕?p> “完戲了,只要一兩分鐘,巡邏的禁軍就能趕過來,他們只能逃命。”趙樞喝了口茶,感覺沒有盡興。
“未必。”竹櫻指向路口西北方的一個元宵攤子。
“原來還有第十七個人?!?p> 元宵攤子旁支了兩個麻布棚子給客人擋風(fēng),每個棚子由四根立柱兩根橫梁,共六根五尺長的竹竿搭成,再加上搭桌子的幾根,一共有十七根竹竿。
攤子老板便是潛伏在路口的第十七人,眾人發(fā)難到現(xiàn)在不過十秒,他已經(jīng)和兩個同伴配合拆掉了棚子,取出其中的十七根竹竿,然后在每根竹竿一頭插上剛才白露所發(fā)現(xiàn)的“錐子”。
刺客手里立時便多了十七根五尺鐵頭短矛。
“他們竟然計劃如此周密。”白露驚訝道。
“哦豁,又有戲看了?!?p> 剛剛被趙樞嫌棄的錐子頃刻間單車變摩托,從無用之物變成殺人良器。
攻守形勢瞬間逆轉(zhuǎn),朱勔家仆手里的三尺樸刀在刺客五尺短矛面前處于絕對劣勢,四面十七支短矛刺過來,有幾個家仆想用樸刀打偏矛頭,然而因為站位太緊密,即便打偏也被刺中其他部位。還有幾個想砍斷竹竿,但突刺動作遠(yuǎn)遠(yuǎn)快于劈砍,結(jié)果就是第一輪交手,唯一的成果是有兩個仆人用性命換走了三根竹竿,另外六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呵呵,這才像話,”趙樞終于找到了看戲的感覺,“徐高,帶四個人下去幫忙?!?p> “幫他干什么?”在竹櫻印象中趙樞和朱勔并沒有什么交情,而且她也很痛恨朱勔在東南的搜刮。
“他死不了,咱們不插手就便宜禁軍了,不如趁機賺了這個人情,不然也是便宜禁軍?!壁w樞清楚地記著歷史上的朱勔是靖康元年才被他大哥趙桓處死,所以這次刺殺肯定是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