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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宋

第三十三章 議忠奸趙樞大逆不道,道變法竹櫻指點江山(一)

病宋 為所難 3026 2019-10-13 20:11:01

  “白管事啊……”趙樞覺得在這個年代,白露已經(jīng)到了當(dāng)娘的年紀(jì),但有些天真的過頭了,

  “我向你保證,坊中還有人傳言,建安郡王為人極度好色,晚上睡覺必有二十名絕色美女相陪?!壁w樞意味深長地看著白露說道。

  “可我沒聽過啊……”

  “廢話,他們當(dāng)然不會當(dāng)著你的面說郡王府的壞話。”竹櫻也看不下去了,這傻妹妹是不是天真的夸張了?

  “嗯……”白露覺得自己的人生觀收到了沖擊。

  “可……可那些文人也說蔡太師是奸臣啊……”

  ……

  “你多大了?”趙樞有些無奈。

  “十五,屬馬。”

  “……”趙樞無語。

  “那我問你,”竹櫻決定幫幫趙樞,“在蔡相公的嘴里,那些罵他的人是不是也是奸臣呢?”

  “可坊中沒有罵他們的人???”

  “因為有事做的都在做事,沒事做的才天天罵街。”趙樞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

  “郡王是說……那些人是黨爭失敗無能狂怒?”白露恍然大明白。

  “我們?yōu)榘坠苁碌倪M(jìn)步干一杯。”趙樞端起果汁,舉杯慶賀。

  “干杯。”竹櫻一同舉杯。

  “不完全是,不過你已經(jīng)理解一部分了。”碰杯后,趙樞補充道。

  “……”白露剛剛覺得自己明白了,又被打擊到谷底。

  “此事說來話長?!?p>  “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才十七點半?!敝駲岩呀?jīng)習(xí)慣了新式計時方法。

  “那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趙樞掰著指頭算了算,“嗯……四十七年前。”

  “你是說熙寧變法?”竹櫻真是個博學(xué)的老阿姨。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熙寧變法?”

  “是啊,蔡相公是舒王一黨。”竹櫻給不太懂朝政的白露普及。

  “舒王又是誰?”

  竹櫻:“……”

  趙樞:“……王荊公,三年前被官家追封舒王?!?p>  “啊……”白露又瞪大了眼睛,“可王安石不是奸臣嗎?”

  “嗯……怎么說呢,這是個很復(fù)雜的問題?!?p>  北宋亡國后幾百年,王安石都一直被認(rèn)為是宋亡的罪魁禍?zhǔn)?,甚至后人罵蔡京的時候,也把王安石當(dāng)成蔡京的罪惡根源,這種觀點直到近代,比較先進(jìn)的經(jīng)濟學(xué)傳入中國后,王安石才被史學(xué)家翻案。

  “那咱們先不說王荊公是奸是忠,”趙樞覺得一兩句話改變能幾百年的主流觀點是不可能的,“咱們從頭說起,白露,你可知道神宗為何要變法?”

  “民不加賦而用饒,理天下之財以奉天下?!?p>  趙樞贊許地點頭,看來白露不是客觀上的政治白癡。

  “還有恢復(fù)漢唐舊境?!敝駲蜒a充道

  ……

  “不對?!壁w樞又拿起一塊排骨。

  “哪里不對。”竹櫻搶下趙樞的排骨,她對自己的知識儲備很自信。

  “我問的是原因,你倆說的是目的?!?p>  “那什么是原因?”

  “冗兵,冗官,冗費?!壁w樞原本以為這是王安石指出的,但后來沒有找到出處,其實是嘉靖年間進(jìn)士林大欽在廷試中概括的。

  “你是說我大宋的兵太多?”竹櫻放下排骨問道。

  “不,是太少。”

  “你以為我沒讀過書?冗明明是多余的意思?!?p>  ”多余的不是兵,而是兵額?!?p>  “有什么區(qū)別?”

  “郡王說的是吃空餉吧?”

  “你知道?”白露從政治白癡到語出驚人的轉(zhuǎn)變太快閃了趙樞的腰。

  “聽過去青樓聽曲兒的將軍說的?!?p>  ……難怪。

  “吃空餉的太多,以至于實際兵力和賬面兵力相差太大?”竹櫻也反應(yīng)過來。

  “不錯,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杭州紙面上六千廂軍,實際也就能湊出一千多人。我朝養(yǎng)百萬兵的錢占了收入的七八成,廂軍是苦力,沒有戰(zhàn)斗力,禁軍也有四十萬,但實際撐死十幾萬兵,連上四軍都做不到滿額,其中還有老弱病殘,能作戰(zhàn)者有十萬?再其中敢戰(zhàn)之兵,不過幾萬西軍而已,就是不滿額的上四軍,里面還有不少老爺兵。”趙樞又下了一盤羊肉片,這很明顯,趙樞的侍衛(wèi)主要就是從西軍和東京禁軍挑的,其中西軍出身的就任勞任怨,京城禁軍出身就圓滑一些。

  “再說冗官,”趙樞趁著白露和竹櫻聽自己嘮叨的時間,把大半羊肉片撈進(jìn)自己碗里,“我朝開國之初,實行一職多官,除了科舉外,還有‘制舉’和恩蔭制,太師至開府儀同三司,蔭子,孫,期親,樞密使至觀察使同樣,恩逮于百官唯恐其不足,以至于養(yǎng)了一群廢物?!?p>  “你們可知仁宗朝,內(nèi)外官員有多少?”趙樞又下了一盤豬肉片。

  二人搖頭。

  “我也是查過宮中記錄才知道,皇祐年間竟有兩萬多,比開國初期多十倍。”

  “冗兵冗官加起來,再加上大修道觀,便有了很多無用開支,尤其是西北一處,咱們府中侍衛(wèi)有一半出自西軍,為何西軍敢戰(zhàn)?因為遲遲滅不了西夏,那就常有仗打,當(dāng)?shù)厥杖腽B(yǎng)不活西軍,要從中原和東南運糧,路上有大半損耗,此為冗費?!?p>  白露和竹櫻吸取剛才的教訓(xùn),趁趙樞啰嗦的時候把豬肉片撈走了,趙樞無奈又下了一盤。

  “那如何解決?”白露問。

  “最簡單的方法,把西夏滅了就行了,那就可以撤掉供養(yǎng)西軍的大批錢糧,或進(jìn)駐西夏或收到汴京周圍,還可以西夏產(chǎn)出養(yǎng)活十萬兵,冗兵冗費皆可解決?!?p>  “能滅掉不早滅了?”竹櫻覺得趙樞在說廢話。

  “從軍事上來說,滅西夏并不難,但這是個內(nèi)部掣肘問題,這個以后再說。”

  “就像你們剛才說的,王荊公變法的目的有兩個,白露說的是‘富國’,竹櫻姐說的是‘強兵’。仁宗朝,歐陽文忠公(歐陽修)便提拔王荊公入京為官,上書變法,但仁宗經(jīng)歷了范文正公(范仲淹)主導(dǎo)的慶歷新政的失敗,對變法并沒有信心?!?p>  “但神宗支持王安石變法。”白露說道。

  “不錯,神宗即位,便起用王荊公為江寧知府,旋即詔為翰林學(xué)士,你們要知道,國家貧弱不在于消費多,而在于產(chǎn)出少,王荊公寫過一首詩,名為《兼并》,其中有一句‘兼并乃奸回’,他認(rèn)為土地兼并和徭役會導(dǎo)致農(nóng)民貧苦不能生產(chǎn),所以變法也就要針對這兩點?!?p>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了,王荊公不也沒能解決嗎?!敝駲巡灰詾槿坏馈?p>  “王安石是怎么做的?”白露并不清楚王安石變法的具體內(nèi)容。

  “熙寧二年,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輸法,青苗法,還有農(nóng)田水利法?!壁w樞想了想,說道。

  “所謂均輸法,一是‘徙貴就賤’,在災(zāi)區(qū)欠收物價高的地方收錢,然后拿收上來的錢去物價低的地方買實物,上供到朝廷。而‘用近易遠(yuǎn)’,就是如果各個地方物價差不多,就在遠(yuǎn)的地方收錢,去近的地方買實物。既能保證朝廷需求,又節(jié)省物資運費,還減輕百姓的額外負(fù)擔(dān),由官商介入,還能減少民間商人的盤剝,可謂一舉四得。”趙樞又下了一盤豬肉片。

  “說的這么好,不還是行不通?”竹櫻有些不以為然。

  竹櫻對均輸法不以為然,趙樞并不感到奇怪,這個年代大多數(shù)人都不贊同,認(rèn)為王安石唯利是圖。

  “那竹櫻姐,郡王說的這么好,為什么沒成功?。俊卑茁恫唤?。

  “你問他?!敝駲验_始撈肉,她也不能理解為什么不能成功。

  “因為王荊公用官商代替民商?!壁w樞也不甘人后,搶到了一小半肉。

  “那又如何?”白露看到二人搶肉的樣子不禁失笑,又倒進(jìn)去一盤。

  “民商之間互相競爭,對百姓盤剝有限……”

  “而沒人跟官商競爭,盤剝比民商更甚?!敝駲熏F(xiàn)在的確有大管家派頭,一點就透。

  “不錯,與之相同的還有‘市易法’,由官府出面收購滯銷貨物,市場短缺時賣出,以穩(wěn)定物價,結(jié)果官商徹底壟斷市場,官商吃的飽飽的,百姓和民商就都餓死了。”

  市易法便是后世的宏觀調(diào)控思想,然而缺乏監(jiān)督機制,導(dǎo)致官商壟斷。

  “所以此事應(yīng)該由民間商人來做?!敝翊蠊芗液芏?jīng)濟。

  “民間商人不會盤剝嗎?官商只是盤剝百姓,但民商如果不受控制,他們恐怕會直接把國賣了?!?p>  明末的晉商不就是這么干的嗎?

  “那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

  解決方法當(dāng)然是宏觀調(diào)控,不過以現(xiàn)在的歷史背景很難講明白的,而且以現(xiàn)在的通信水平根本不可行。

  “那青苗法和農(nóng)田水利法呢?”白露打斷二人的討論。

  趙樞看向竹櫻。

  “咳咳,”竹櫻繼續(xù)趁此機會表現(xiàn)一番,“每年二月五月,青黃不接之時,農(nóng)民只有青苗,若是存糧不多,便會向地主豪紳借高利貸生活,青苗成熟后還錢,如果遇到天災(zāi),收成不好還不上高利貸,便只能變賣土地,這就是剛才趙樞所說王荊公寫詩罵的土地兼并?!敝駲岩呀?jīng)吃飽了,這盤肉一大半都落到了趙樞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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