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朋友,不用上來的。我們可以像梁山伯與祝英臺那樣,隔空對話?!壁w懿趕緊阻止葉秋上臺,開了個小玩笑為自己打掩護。
如果趙懿可以意念傳話,他一定給葉秋發(fā)個緊急消息:“小子,滾回去!如果你配合,江南天空將會不遺余力,全力送你出道!”
可惜沒有如果。
葉秋假裝聽不見趙懿的調(diào)侃,繼續(xù)穩(wěn)步走上舞臺。他全身上下一百塊不到的衣服,居然有超級大牌的氣場,這是源于那張高級臉給他的自信,以及二世為人、一個懷才不遇被壓抑太久的不屈的靈魂!
他走到舞臺中央站定,習慣性掃視臺下,就像是一位君王的君臨天下。
這種感覺還真是懷念啊。作為一個前世死都沒能出頭的音樂生,他唯一真實登上過的舞臺,就是音樂學院小禮堂。禮堂的舞臺不大,跟文化館的這個,非常相似。
葉秋此刻是王者歸來,他自來熟一般沖工作人員道:“拿個麥,謝謝。”
他拿到麥克風,對趙懿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懿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無奈當著五千余人,只能單手抱胸,紳士道:“這位朋友,請介紹一下自己?!?p> 葉秋:“呃,我是江寧人,江寧一中畢業(yè)的,與在場很多人都是校友。但你們大概不認識我,畢竟我是nobody,恰恰和趙公子相反。”
“我沒去過美國留學,準確的說,是媽媽還沒攢夠給我去美國留學的錢。也不知道我媽那間月入五千的鋪子,何時能幫我實現(xiàn)我的American Dream。”
臺下一片笑聲。
葉秋繼續(xù):“所以,我還沒機會去見識所謂的、優(yōu)越的歐美流行音樂。我從小聽的第一首歌,是《義勇軍進行曲》;最早會唱的歌,是《葫蘆娃》和《小龍人》?!?p> “我唯一認識的歐美明星,是正撩裙子的夢露?!?p> “哦,對了,大家應該也很關心我的名字?!?p> “我的名字?!?p> “不叫樸夏?!?p> “哈哈哈”
臺下爆發(fā)哄堂大笑,葉秋就像是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脫口秀演員,看似荒誕不經(jīng)的調(diào)侃中,埋藏著有血有肉的真實生活。這種場面,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容易了。畢竟前世為了找工作,他跑遍了圈子里所有的唱片公司、娛樂公司,遭到的白眼比黃浦江里的魚還多,這算什么。
趙懿抽空發(fā)了個短信,微笑道:“今天是江南天空成立的日子,這位朋友,對于我們公司的音樂方向,有什么指點?”
“指點談不上。”葉秋回敬道:“聽說趙兄留洋回來,相信現(xiàn)場很多朋友和我一樣,想了解下外面的音樂環(huán)境是什么樣的?!?p> 趙懿道:“這個問題簡單,其實西方音樂產(chǎn)業(yè)總體上還是蠻繁榮,歐洲和美國又有區(qū)別,例如美國近幾年的音樂潮流是…”
葉秋打斷他:“趙兄說國內(nèi)的音樂環(huán)境不好?”
連續(xù)被葉秋挑戰(zhàn),趙懿臉色有些不悅,仍舊強忍著咽了口氣:“如你所見,我們的音樂環(huán)境,整體還停留在上世紀中葉,一直沒有大的發(fā)展、放眼世界,沒有一位拿得出手的偉大音樂人。”
葉秋笑道:“所以,按照趙公子的理論,音樂人不夠優(yōu)秀,怪環(huán)境不好咯?”
他笑道:“借用一位前輩的話,能力不行就說能力不行,到哪都說大環(huán)境不好。你是破壞環(huán)境的人嗎,還是環(huán)境摁著你不讓你寫好歌?”
“你!”
趙懿曾經(jīng)是大學辯論隊的成員,葉秋的連環(huán)發(fā)問,卻讓他一度無言以對。
臺下的粉絲,有點懷疑人生。
樸夏不應該是完美無缺,天下無敵的嗎?我的樸夏,不該是世間難求的音樂小天才嗎,為何被一個nobody問的啞口無言?
董胖子最為首當其沖,他已經(jīng)將眼睛揉的通紅。他搞不懂,臺上那個人,真的是葉秋嗎?他是葉秋二十年的發(fā)小,葉秋什么人,他最清楚。那是一位被人扇了耳光,屁都不剛放一個,只敢躲在角落里抹眼淚的男人啊!
“這個老葉,今天是吃了幾斤熊心豹子膽!”
臺上的葉秋咄咄逼人,宛如一個殺紅眼的戰(zhàn)士,將趙懿死死壓制。
但趙懿終究不是草包,他愣了愣,已經(jīng)好多年沒人可以把他逼到這種境地。
他選擇避而不戰(zhàn),東西方文化孰輕孰重這種問題,本來就是一個陷阱。
在這個公開場合,他講的越多,為自己辯解越多,就會漏洞更多,會給給葉秋更多精準打擊的機會。
趙懿虛晃一槍,笑道:“這位朋友,果真是見解獨到。經(jīng)你這么提醒,我也恍然大悟,國內(nèi)的音樂環(huán)境,正是千年難遇的大年代。我相信如果有人攪動潮流,一定會有無數(shù)英雄人物橫空出世?!?p> 他不失時機再為自己打一個廣告:“我本人,以及江南天空,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們愿做這個弄潮兒?!?p> 葉秋笑了笑,意料之中,趙懿絕不是那種一擊即潰的飯桶。
于此同時,趙懿也在心里不斷推演葉秋的真實身份:這小子是誰?
難道那么巧,面前這家伙,就是我冒充的那個人,風頭強勁的樸夏?
不可能!
他已經(jīng)請人社中心的朋友大數(shù)據(jù)推演過,把江寧市數(shù)百萬年輕人都在數(shù)據(jù)庫里過了一遍,這個年齡段的人里面,絕不可能出現(xiàn)那個樸夏。
這也是他敢冒用樸夏名義,召集樸夏粉絲,為江南天空打廣告的底氣所在。
所以他壯了壯膽子,問道:“在下在江內(nèi)網(wǎng)寫了幾首歌,閣下應該聽過吧?!?p> “聽過?!比~秋回答的很干脆:“《流星》、《聽媽媽的話》、《全世界失眠》、《思念是一種病》,這四首歌都特別棒,無論詞、曲,都是極品,這些歌就像是我靈魂里駐場的朋友,陪我度過無數(shù)歲月。”
他的情緒,莫名有些憂傷,看得臺下樸夏的女粉絲們莫名也跟著有些心疼。
“好心疼他啊,雖然他總挑我們家樸夏的不是?!?p> “就是,這討厭的家伙,看起來也有點可愛呢?!?p> “他的眼睛里,像是藏著故事呢?!?p> 趙懿笑了笑:“感謝抬愛,沒想到閣下也喜歡我的歌,真是三生有幸。閣下的音樂造詣肯定不低,有沒有拿手的曲目,讓大家見識一下?”
趙懿這個狡猾的家伙忽然意識到,既然無法阻止葉秋上場,不如和他好好互動。如果保證了節(jié)目效果,自然而然可以為江南天空造勢,何樂而不為。
葉秋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是個五音不全的音樂小白,頂多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瞎唱一點點,上不得臺面的?!?p> 他拒絕唱歌的時候,立場更堅定。臉上有些通紅,語速也變得急促,愈發(fā)顯得真誠、真摯。
趙懿松了口氣,不是那個人,只是惹了個愛抬杠的愣頭青而已。都怪自己之前那番關于西方音樂優(yōu)越性的言論,刺激到現(xiàn)場某些人。趙懿默默告訴自己,將來公司做大,他成了全國公眾人物,一定要注意言辭,避免引火燒身。
既然葉秋僅僅是個假把式,那就沒什么可害怕的。
趙懿一臉懊悔:“閣下謙虛了,可惜我今天嗓子不舒服,不能和你切磋,真是一大憾事。”
他順便重提自己嗓子不舒服的事,也算是未雨綢繆,提前堵住悠悠眾口,以免再有像葉秋一樣的刺頭蹦出來。
為了把戲做足,趙懿還是佯裝好心道:“正好江南天空在選拔練習生,閣下都上臺了,不如唱點什么?實在不行,唱小龍人也可以的。”
“哈哈哈!”
臺下又是一片哄堂大笑,趙懿表現(xiàn)出來的從容大度、處事不驚,為他增分不少。畢竟在大家心目中,他就是神仙一般橫空出世的樸夏。
葉秋再度拒絕趙懿的邀請:“不不不,真的唱不了,這,這人太多了?!?p> “他好慫啊!”
“這人有病吧,沖上去就為和樸夏吵一架。歌都不敢唱?還不如我呢!”
“下去吧!”
“滾下去吧!”
臺下,葉秋拒絕唱歌的時候,董胖子也松了口氣,他在心里道:“我就說嘛,老葉還是那個老葉。”
接受一個與自己一樣平庸的人,突然一鳴驚人的事實,需要莫大的勇氣。
另一個絕妙的位置,有一位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她從頭到尾全看在眼里。臉上表情也從開始的驚喜、錯愕、期待,到這一秒的失望。
她身邊,閨蜜調(diào)笑道:“洛陽,他就是葉秋吧,除了長得還行,也沒你說的那么有才華啊。”
被人稱作洛陽的女孩兒,陷入沉默。
葉秋,你是真的藏拙嗎,還是我看走眼了?
——
舞臺上,趙懿笑容大度:“感謝大家的捧場,好聲音見。”
他將很多人對葉秋那種滿滿的期待、逐漸轉(zhuǎn)化成失望看在眼里,心里得意不已。
嘴上還是客氣道:“唱的不好也沒關系的,難得這么多觀眾,真的不試試看?”
這是趙懿的誅心之舉,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他要殺人不見血,徹底瓦解葉秋的心氣。
只要葉秋不敢接受當眾演唱的邀請,他的底氣就會越來越弱。所以趙懿連哄帶騙,連問三遍。
葉秋假裝小心翼翼,終于低聲問道:“那我試試?”
他還假裝靦腆,對數(shù)千人道:“唱歌不好,大家不要笑我。”
臺下又是一片哄笑。
“那我試試?”
不是“不了不了?”趙懿心里如同晴天霹靂,他的后悔已經(jīng)如同江河決堤,無可挽回。
別人看不出來,趙懿心里門兒清。
“他娘的這絕對個影帝!”趙懿不是傻子,他已經(jīng)可以肯定,面前這人是高手!
狗日的,對心理學的應用和揣摩,比我還老道!
可是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