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有人在案幾上午睡，有人在走廊吃食，有人隨處逛逛，只要不出集賢殿的宮門，就算去一層找皇宮貴族的男子們聊聊天也是可以的。
當(dāng)然，顧夢雪是沒有興趣做這事的。她獨(dú)自一人，走上了集賢殿的宮墻，無事的時候往高處走，望著下面形形色色的人發(fā)呆，思考，已經(jīng)成了她的習(xí)慣。
宮墻之上，風(fēng)大，京都西面，是荒原之地，因此，風(fēng)中也會略帶著沙粒，女子一般都不喜在外吹風(fēng)，因?yàn)槟秋L(fēng)一吹，頭發(fā)上就容易沾上沙粒，打理起來十分麻煩。
但顧夢雪不在意這個，她喜歡吹風(fēng)的感覺，甚至喜歡沙粒拍打在臉上的感覺。找了一處凹凸處坐下，正對著那座雕龍屋檐的宮殿。從這里望去，也依然覺得宏偉莊嚴(yán)。
顧夢雪想象著，如果她是那個宮殿的主人，是否也會有掌控一切的感覺？是否在遇到挫折時，也會有怕被奪位的恐慌？德不配位，不如不上位呢。
臣子的朝拜，宦官的恭維，榮華富貴，真的就能營造出一個人無所不能的錯覺嗎？又或者只是，發(fā)現(xiàn)無人監(jiān)管自己，習(xí)慣了專制而已。
顧夢雪實(shí)在很難想象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的心態(tài)。
正當(dāng)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感到后腦勺被什么擊打了一下，倒是不疼，就是被嚇了一大跳。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有一人正跳上旁邊的圍墻，蹲坐著笑瞇瞇地從上往下看著她，還咬了一口手上的蘋果。
“七王爺？”顧夢雪微微皺起眉頭，她這樣坐著，實(shí)在不方便站起身來給他行禮。
“不用給本王行禮了，我看你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怕你想不開，過來看看你?！?p> ……
“我只是坐會兒。”
“那就好，聽說你做了香道課的助教了？”
“是。”
“唔……誰教的你香道啊，小小年紀(jì)，就精通此道?！逼咄鯛斢忠Я艘豢谔O果，鼓著腮幫子問，全然不顧及公子形象，好像顧夢雪第一次見到他，就是這般豪放不羈的樣子。
“無人教授，自己沒事喜歡研究而已?！边@也不算假話，雖然在和程之禾聊天的時候，也偷學(xué)了不少。
“這么厲害啊，不錯不錯?！甭犅勵檳粞┑囊馑际亲詫W(xué)成才，七王爺笑的更加開心了。
顧夢雪很是疑惑，她與他無親無故，他笑這么開心干什么？
而七王爺此時的內(nèi)心活動是：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就是有意思。
“上次多謝你幫我聞香，喏，既然你說天雄香是難得之物，這香盒，就送你了?！逼咄鯛斕统鲆粋€香盒，拋向顧夢雪。
顧夢雪只得先接住，剛想拒絕，抬頭卻見七王爺已然跳下圍墻，啃著蘋果走遠(yuǎn)了。
這七王爺，果真是喜怒無常，難道皇族都是這個樣子的？兒子尚且如此特立獨(dú)行，看來皇帝的性子，也不會正常到哪里去。
顧夢雪再發(fā)了會兒呆，回去上課了。她沒注意到，在七王爺來的時候，石階墻角，顧錦蘭躲在那里偷聽。而顧錦蘭更加不知道，七王爺是習(xí)武之人，耳力遠(yuǎn)勝于常人，她近幾日常常偷偷跟在他后邊，他都是知道的。
散學(xué)回到顧府，晚飯后，顧夢雪回房看書。
她沒料到的是，顧錦蘭竟然會主動來到她房間。
“二姐姐，你怎么來了，坐?！鳖檳粞┪⑿χ泻羲?。
“難道我還不能來了？”顧錦蘭一邊在榻上坐下，一邊掃了房間一眼。
“自然能來，二姐姐可要喝茶，剛煮好的紅茶。”顧錦蘭愿意主動來她房間，顧夢雪當(dāng)然愿意和解，她遞了一杯紅茶給顧錦蘭。
顧錦蘭抬眼看了她兩眼，瞧著顧夢雪一臉笑容的模樣，接過了她手上的茶杯，泯了一口。這意思便是不再冷戰(zhàn)了。
顧夢雪舒了一口氣，叫允兒去把顧麗蓮也叫來，三姐妹許久未好好說話了。
允兒應(yīng)了一聲便出門去找顧麗蓮。
顧錦蘭閑聊了會兒，又四處走動了下，來到制香的案幾旁，聞起香盒里的香來。
那里擺放著各種顧夢雪平時制的合香，往常姐妹幾人經(jīng)常會向她討要喜歡的成香。顧錦蘭聞了好幾個，似都沒什么感覺，直到聞到其中一個香盒時，她帶著驚奇的語調(diào)問道：“咦，這是什么香，從來沒聞到過這個味兒，好生特別?！?p> 顧夢雪抬頭一看，笑著回道：“那是天雄香，一種很難得的稀罕香，我也是偶然間得到的?！?p> “天雄香？”顧錦蘭喃喃著，又拿起來聞了許久。
“二姐姐若喜歡，便拿去把玩吧?！鳖檳粞┮婎欏\蘭似十分喜愛這香，順?biāo)浦鄣馈?p> “真的？此物既然如此稀罕，五妹妹舍得？”
“二姐姐哪里話，再稀罕哪有二姐姐重要，妹妹怎會不舍？”
“真的？”顧錦蘭一聽，顏笑眉開，喜滋滋地把香盒揣進(jìn)了懷里。
“什么真的假的？”卻是顧麗蓮到了。
“沒什么，二姐姐看上了一款合香，我豈有不送之理，倒是你，跑去哪兒了？這會兒才來?！鳖檳粞┘傺b嗔怒道。
“嘿嘿，我去散步了，最近吃的有點(diǎn)兒多，感覺都有小肚子了?！?p> “哎呀，什么時候還在意起自己的形象來了，六妹妹長大了啊。”顧錦蘭打趣道。
“我，我本來就不小了啊?！?p> “確實(shí)，過了本月，你就及笄了?！?p> “嘿嘿……”
三人玩笑了幾句，趁著顧錦蘭在場，顧夢雪又把茶會的事情說了一遍，顧錦蘭也并未表現(xiàn)出不開心，反而還提了幾個中肯的意見，于是下周的茶會就這樣敲定了。
晚上顧夢雪躺在床上，想著這幾日的事。似乎一切正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行進(jìn)，可能是自己太過悲觀了，也許，許多事，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都可能有回轉(zhuǎn)的余地，甚至?xí)辛祷鞯臅r候呢？
這樣想著，也就安心睡去。子時也不用再擔(dān)心程之禾會來，他們約好了，每個公休日前一日晚上見面，其他時間，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不要不安，不要任性，不要彼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