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百川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見自己躺在床上,還蓋上了被子,試探性地朝外喊了兩聲“師姐?師姐?”
無人應(yīng)答,想是應(yīng)該回去了,掀開被子下床,覺得喉嚨干澀,倒了杯水,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斗篷。
拉開門,雪,又開始下了,要是那日也有雪,自己的家還會被燒成一片灰燼嗎?
披上斗篷,從房門口拿了把傘,下了閣樓,出了倚梅閣。
一路緩行,到了一處殿門前,停下。
將傘往后仰了仰,抬頭看向殿門上方“太微殿”,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門內(nèi)傳來古若塵的聲音“老幺不是最怕冷了嗎,怎么不進來?”
收了傘,推開殿門,古若塵正端坐在榻上烹茶,茶具是雙份的“徒兒拜見師父。”
古若塵在兩個茶杯里都倒了熱茶“我們師徒倆哪還需這些虛禮,坐吧,喝熱茶暖暖身子?!?p> 落百川撩起衣袍,端坐在古若塵對面,雙手端起熱茶,揭開蓋子,一股熱氣鋪面而來,瞬間化了落百川臉上的涼意,喝下一口,暖意慢慢充斥了整個身子。
“百川想請師父幫個忙。”
古若塵也喝了口熱茶“幫我的愛徒自然是應(yīng)該的,不過,是何事呢?”
早在來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師父會問起的準備,也不再遮掩,說了父母的死因,以及以前和鄭家的種種。
“既然有了這么一條線索,自是應(yīng)該順著查下去,不過,你也知道,為師一向不與官場有任何牽扯,為師只能幫你順理成章地入宮,其他的,也只能靠你自己。”
自己本想著借助以前同父親交好的朝廷官員徹查此事就好,如今既然能入宮徹查,自然是最好的。
看來還得想個辦法來好好地討好皇上,最好想個能在宮中常住的法子。
落百川舉起茶杯,朝古若塵一敬“那就多謝師父了?!?p> “師父再多說一句,你也不能全憑李大人一面之詞,就認定事鄭家,”
古若塵輕呷了一口茶水,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當務(wù)之急還不是這事,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要來了,這也算是江湖中的一大盛事,上次,你剛?cè)腴T,錯過了,這次,為師想帶著你們?nèi)齻€一塊去,這次是在七青門舉辦,又正好趕上七青門掌門五十大壽,你回去好好準備賀禮,這位師伯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p> 落百川心緒稍稍一轉(zhuǎn)便明白了“是。徒兒告退。”
待落百川走后沒多久,一個黑影閃進了古若塵的寢殿,單膝跪地作揖“掌門!”
古若塵吹著熱茶,狀似若無其事地吩咐“老幺過段時間要入京查事,你在暗處幫襯著?!?p> “是!”那人來去如風,殿內(nèi)又只剩了煮茶的聲音。
古若塵看著冒出的水咕嚕,一個接一個冒起,又一個接一個破掉。
凡事,盈滿則虧,希望百川能早日明白這個道理,別做什么傻事才好。
院中布置很樸素,只有一套石桌石椅,墻邊立著刀槍劍戟幾把兵器,院中種的幾株銀柳因已入冬,花果已經(jīng)調(diào)零,若遇花期,也定是繽紛一片。
劍風掃過,石幾上的雪融水擊成水珠,落在地上。
“哎喲,我的爺!您這傷還沒大好呢!怎么又把劍握在手里了,您的身子骨您自己不愛惜,軍營里面的兄弟還指著爺?shù)纳眢w吃飯呢!”
從院外進來的是剛養(yǎng)好五軍棍棍傷的蕭升,看見主子輕巧地握劍落地,忙將手里的藥罐放在石幾上,去奪沈玨手中的長劍。
天已入冬,就連蕭升這樣健碩的身子都穿上了帶絨的比甲,沈玨卻只套了一件直裾。
沈玨任憑蕭升將劍奪去,在石凳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
“怎么?傷養(yǎng)好了?看來你哥罰你還是罰輕了啊,都管到我頭上來了?!?p> 蕭升拿過沈玨手里已經(jīng)空了的杯子,重新倒上了一杯,又在藥罐中取了一粒藥,一同拿給沈玨。
“你以為我愿意來,要不是我哥走前讓我盯著你按時吃藥,我早就回軍營訓(xùn)練弟兄們?nèi)チ?,還整天陪著你一起看那老妖婆的臉色?!?p> 沈玨吃藥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蕭升,眼神比這院中還要肅殺幾分,蕭升被盯得渾身打了個激靈,自知失言,忙閉了嘴。
沈玨喝下藥丸,用袖口拭了拭嘴“蕭平去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蕭升收拾著藥罐,語氣有些無奈。
“落姑娘畢竟是江湖人士,朝廷與江湖又一向河水不犯井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收拾好藥罐,見沈玨依舊陰著臉又沒其他吩咐,生怕自己又說錯話“那……我先出去了?”
沈玨沉聲應(yīng)著“嗯?!?p> 蕭升如蒙大赦般趕緊溜出院子,只是在出院子的最后一步前,沈玨的聲音又傳入了他耳中“去領(lǐng)五軍棍?!?p> 又領(lǐng)五軍棍,他這傷可才剛好啊,一臉哀怨地回頭看向沈玨。
沈玨卻是不慌不忙地放下水杯,拿起放在石幾上的長劍,頭也不回地邁步進了房中“七軍棍!”
蕭升耷拉著腦袋走出院子沒幾步,就見蕭平急匆匆地跑進了院子,想著要不要跟上去,又怕侯爺再罰他幾軍棍,還是等蕭平回了軍營再問。
蕭平直接進了沈玨的房門,不忘回身關(guān)上了房門。
沈玨套上外衫,聽見門口有響動,從屏風后繞出。
蕭平立馬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遞到沈玨手里,才從桌上倒了杯水,緩了口氣。
沈玨將信封拆開,一邊拆,蕭平一邊在旁說“這落姑娘啊,是云門掌門最小的弟子,聽說是十歲那年撿來的,其他的都寫在紙上了?!?p> 沈玨迅速過完了紙上的內(nèi)容,不過是落百川的基本情況,并沒有過深的信息,從紙上抬頭看向蕭平“撿來的?”
蕭平從桌上剝了個橘子,一邊剝一邊回答。
“嗯,而且聽說古若塵還極其寵她。其實江湖上那些門派經(jīng)常撿一些孤兒回去,不過也是要看個人資質(zhì)的,不同資質(zhì)分到不同師父那兒,比如那個落曉曉,聽說就沒能納入古若塵的門下,而是去了他師妹那兒。”
沈玨將信紙燒了,也在桌前落座,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蕭平一臉愜意地吃著橘子,翹著腿。
“你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蕭平撓了撓頭,將左腿從右腿膝蓋上放下“嘿嘿,我這不是剛回京就忙著來給爺匯報了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p> 將剩下半個橘子塞進嘴里,有些口齒不清“爺,你放心……我明天就回軍營訓(xùn)練兄弟們?!?p> 沈玨將水杯放下,雙肘交叉撐在桌上,抬眸看著蕭升“你們兄弟倆都回軍營了,誰陪本侯解悶兒?。俊?p> 抓過劍架上的長劍“出來陪我過兩招?!?p> 蕭平見自己逃過了一劫,自然沈玨說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