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聲,把躲在洗手間里偷聽的徐悅檸嚇了一跳。
趕緊把門鎖又檢查了一下。
半天,門外沒有動靜。
窗外,小雨還在淅淅瀝瀝。
她不會要在洗手間里窩一夜吧,雖然這洗手間夠?qū)挸▔蚋蓛簟?p> 徐悅檸轉(zhuǎn)身坐在馬桶蓋上,翻著手機(jī),考慮要不要找人來解個圍。
“出來?!?p> 徐悅檸嚇了一跳,手機(jī)都差點(diǎn)摔到地上。
“不要?!?p> 江知年:“出來,我不會動你。”
徐悅檸:“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嗯。”江知年說,“帶你見個人?!?p> 再出去,江知年已經(jīng)換了一身淺色的家居服,整個人的感覺柔和了不少。
此時,他正坐在沙發(fā)上,對面的墻壁上掛著超大的顯示屏,有一張陌生的男人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
江知年見她出來,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徐悅檸瞧著屏幕上的男人,不過20初頭,俊朗的亞洲面孔,卻頂一頭金黃色的頭發(fā)。
“Hi,I'm Ashui?!蹦腥撕軣崆榈膿]手打招呼,“Ah,pretty girl!”
這兩句聽懂了,徐悅檸眨了眨眼睛,愣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接著,男人嘰里呱啦的一堆英文砸過來,語速又極快,便聽不大明白了。
江知年打斷他:“講中文?!?p> 男人拍了拍腦門,改口,中文有些蹩腳,卻也能聽清楚。
“OK,等下,這就把人帶過來?!?p> 男人說完從屏幕里消失了。
江知年看了徐悅檸一眼,“阿水,我在美國的…朋友?!?p> “哦?!?p> 徐悅檸點(diǎn)頭,只當(dāng)他又介紹朋友給她認(rèn)識。
看著徐悅檸迷迷糊糊的模樣,江知年欲言又止。
很快,屏幕里又出現(xiàn)一個老男人,四五十歲的樣子,面容黝黑,雙眼凹陷,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卻在見到江知年的那一瞬間,沖著攝像頭就發(fā)起瘋來。
“阿譽(yù),阿譽(yù)!你終于肯見我了!你知不知道,他們對我不好,虐待我!”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p> “不,我反悔了,我不要這樣的生活,不要!”
江知年皺眉,“老鐘,你記得你做過什么吧?”
老男人突然冷靜下來,下一秒開始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胸口,發(fā)狂般的大喊:“我混蛋,我該死,我害死我最好的兄弟,你殺了,殺了我吧?!?p> “殺你?”江知年冷笑,“你不是說過,茍且偷生,總比死了好。”
“阿譽(yù)阿譽(yù)!求求你,求求你殺了我吧!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你怎么個該死法?”
“我貪生怕死,我出賣兄弟,我該死!我罪該萬死!”
……
徐悅檸只覺腳下輕飄飄的,不由的連連后退,這好像不是“見個人”這么簡單。
他們之間的一言一語,信息量太大,又令人膽戰(zhàn)心驚。
“我無權(quán)決定你的生死?!苯陮⑿鞇倷帋脒@極不正常的談話中,“問問她,你該不該死?!?p> 老男人不再叫囂,混濁的眼睛游移,驚愕的目光隔著屏幕落在徐悅檸的臉上。
那眼神慎人,讓徐悅檸不覺渾身發(fā)抖。
“她,她是…她是…檸檸…是檸檸…”老男人竟已淚流滿面,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不清楚一句話,“你找到她了,你找到他的女兒了…”
徐悅檸眼睛酸澀,似乎要滴下淚來。
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到頭來,江知年還是要揭她的傷疤,做了一件對她來說無比殘忍的事情。
她不想再停留半步,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江知年起身,卻沒有立即去追,對那邊吩咐了一句。
“看緊他。”
老男人被帶走了,阿水重新出現(xiàn)在屏幕里。
“阿譽(yù),她…怎么走了?”
“接受不了。”
阿水說:“這么多年了都接受不了?”
是,接受不了。
這么多年,他遲了這么多年才告訴她,等她長到足夠勇敢,足夠成熟的時候才告訴她,到頭來她還是接受不了。
呵,還是早了嗎?可他已經(jīng)等不及了。
夜晚,雨還是沒停。
雨水打在身上,涼颼颼的,臉上濕乎乎一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可笑,真是可笑,有什么可哭的呢?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嗎?十三年前她不是已經(jīng)為這事哭過了嗎?有什么可委屈可難過的啊。
怎么這么沒出息!
明亮的路燈下,雨絲如絲線飄飄灑灑,在夜風(fēng)里斜織著。
徐悅檸冷得發(fā)抖,掏出手機(jī),翻到徐衛(wèi)州的號碼,打了兩遍,卻無人接聽。
不靠譜的家伙,用到他的時候,總是派不上用場!
“你有必要跑出來淋雨嗎?”
男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江知年也沒打傘,黑色的頭發(fā)粘著雨絲,燈光下亮晶晶的。
徐悅檸只當(dāng)沒看見,轉(zhuǎn)身就走。
手臂卻被他一把拉住,“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早就知道不是嗎?”
徐悅檸停了一下,轉(zhuǎn)頭迎上他,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一直對你百般討好?”
江知年凝眸不語。
“因?yàn)槲液ε?,某一天,你帶著你自以為的好意對我說,這個人,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她憋在心底十幾年的詞語,毫無意義卻讓她萬般避諱的詞語。
江知年說:“不管你接不接受,這是事實(shí)。”
“事實(shí)?如果因?yàn)檫@個事實(shí),會破壞我現(xiàn)在的生活,讓我和我媽成為所有人的笑柄,讓我爸再也不能對我這般好…那我不接受這個事實(shí)?!?p> 江知年握了握拳,義正言辭:“沒有人會破壞你的生活。”
“可你就是要破壞。你的出現(xiàn)就是在破壞!你無時無刻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就是在提醒我,我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徐悅檸眼眶發(fā)熱,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所有人都在問我跟你的關(guān)系?我們什么關(guān)系?二叔?哪來的二叔?為什么不姓徐?因?yàn)槟闶撬莻€所謂的親生父親那邊的人,對吧?”
心里的酸澀逼得眼淚越發(fā)的洶涌,她雙手捂住眼睛,拼命的想把眼淚壓住,可淚水卻又透過指縫溢了出來。
還好在下雨,只當(dāng)眼睛里進(jìn)了雨水罷了。
“我可以這樣說嗎?告訴所有的親朋好友,我跟你的關(guān)系?”
江知年開口:“這樣說了,又如何?”
“這樣說了,我還能心安理得的在徐家待下去嗎?我還能厚著臉皮讓我爸對我好嗎?我媽又要怎么辦?我們這個家,還能像以前一樣和和睦睦嗎?”
“和和睦睦…”江知年心下一疼,“你只管和和睦睦,卻不理有個人為了你做過什么,他曾經(jīng)有多愛你,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你…”
“我才不稀罕?!毙鞇倷幉恋粞巯碌乃疂n,直言,“我只有一個爸爸,他姓徐?!?p> 江知年的雙眸浮出冷冷的寒意,深深地盯著徐悅檸。
“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
女孩字正腔圓,斬釘截鐵。
“對,我不認(rè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