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幕降臨的總是很快,酉時剛至,街道兩旁便已亮起三三兩兩的燈火。
迎著風雪走了一路,吳塵并沒有太多的倦意,只是濕身的感覺著實有些不舒服。
畢竟,這是雪水,而不是淋漓的大汗,兩者之間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好在紅葉鎮(zhèn)是北境通往昭平郡的必經(jīng)之地,商旅往來頻繁,遍布諸天萬界的悅來客棧在此也有分號,倒也不用擔心會濕上一整夜。
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吳塵走進客棧。
大雪天的緣故,客棧內(nèi)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扛刀負劍的武林人士,正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劃拳喝酒,談?wù)撝な?,熱鬧的氣氛卻也消退了幾分寒意。
看到有客上門,店小二滿臉笑容迎了過來,“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好嘞!這邊請?!?p> 交了錢,吳塵在店小二的引領(lǐng)下進入客房。
換了身衣物,運轉(zhuǎn)內(nèi)力將體內(nèi)寒氣逼出,他下樓來到客棧大堂,點了一斤羊肉和兩個小菜,又要了一壺老酒,在一群江湖人士附近找了張空桌坐下來。
少許,酒菜上桌,吳塵一邊吃著酒,一邊留意旁桌幾人的談話。
幾位好漢對怡紅院那點事頗感興趣,緊緊圍繞山峰陡峭、溪水潺潺、扇貝真香展開故事情節(jié),細節(jié)之精彩,表情之夸張,僅用“繪聲繪色”一詞已經(jīng)難以形容。
好在某些事聊久了終究會膩,在陣陣歡笑后他們終于轉(zhuǎn)移了話題。
“聽說了嗎?昭平城侯家二公子昨日在萬花樓與云霞派的弟子發(fā)生口角,一言不合便將他們削成人棍塞進酒缸里,手段簡直太殘忍了?!?p> “這算得了什么?半個月前,也是在萬花樓,侯家那位可是把天馬山莊少莊主給斷子絕孫了,據(jù)說還舉辦了什么人寶酒會,那叫一個喪心病狂,天下間怕是難找出第二個?!?p> “??!還有這等事?天馬山莊在大漓境內(nèi)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勢力,難道就沒有殺到侯家要個說法?”
“談何容易,侯家可是傳承數(shù)百年的武學世家,底蘊不比天馬山莊差。更何況侯家長女不日就將嫁入鎮(zhèn)北王府,這件事怕是會不了了之?!?p> “我看未必,天馬山莊歐陽老莊主在天命之年才得了這一個寶貝兒子,候家讓他斷了后,又豈會善罷甘休?明面上不敢有所動作,但暗地里……”
正當幾人聊的興起之時,只聽“咔嚓”一聲,一道劍光將酒桌劈成了兩半,使得好酒好菜散落一地。
幾人下意識側(cè)目看去,只見一名干枯老叟正冷冷的看著他們,手中赫然握著一把造型奇特、泛著淡淡青光的長劍。
不等幾人做出反應(yīng),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老叟口中傳了出來:“留下舌頭,老夫饒你們一條狗命?!?p> “嘶……”大堂內(nèi)眾人不由感到心頭一冷,紛紛看了過來。
“?。∈乔嘌绖??!庇腥苏J出了老者,驚呼道。
什么!
被劈了酒桌的幾名漢子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常在昭平郡行走,他們自然聽說過“青牙劍叟”的名頭,據(jù)說此人劍法了得,性格陰狠毒辣,乃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最要命的是,他是昭平城侯家招攬的門客。
怎么辦?難道要坐以待斃?
幾人對視一眼,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頓時給了他們底氣,齊刷刷抽出兵器擺開了架勢。
“我等不過是隨口說了幾句,便揚言要割下我們的舌頭,未免也太霸道了些,難道真以為我們怕你不成?”
“霸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命也一起留下?!痹捯粑绰?,老叟手中長劍化作一道利蛇直刺而出。
“老狗找死!”生死存亡之際,幾人不敢退縮,朝老叟圍攻而去。
“鐺鐺鐺……”
看著雙方的戰(zhàn)斗,吳塵很快失去了興趣。
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個回合,就有三名漢子受了劍傷,如果沒有意外,二十招之內(nèi)幾人就將化作劍下亡魂。
然而,總有怒見不平拔刀相助者,就在幾人即將喪命之際,一名絡(luò)腮胡壯漢一躍而起,手中環(huán)首刀擋下了劍叟的長劍。
“得饒人處且饒人,閣下既已出手教訓他們,又何必再痛下殺手?”
劍叟冷冷一笑,“敢多管閑事?可知死字怎么寫!”
“自然知道,還請賜教?!眽褲h說完朝身后擺了擺手,示意幾人趕緊逃命。
見有人替他們擋劍,幾人沒有任何猶豫,連滾帶爬朝客棧大門跑去。
跑的掉嗎?
吳塵搖了搖頭,目光已落在不遠處一名駝背老嫗身上。
記得爺爺在世時曾不止一次告誡過他,遇到青牙劍叟時要格外小心。
倒不是因為對方武功有多高深,而是因為“青牙劍叟”其實是一對夫婦。老叟擅長用劍,擺在明面;老嫗則有一手陰狠的毒鏢,隱藏在暗處。
果不其然,只見老嫗不動聲色的抖了抖衣袖,空氣中傳出一陣“奪奪”聲,幾人應(yīng)聲倒地,背后無一例外都插了一枚泛著綠芒的蛇牙鏢,已然命不久矣。
“誰?”壯漢狠狠瞪向圍觀人群,想要找出是哪個卑鄙小人發(fā)的毒鏢。只是劍叟的長劍已至,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應(yīng)對這凌厲的攻勢。
“鐺鐺鐺……”
刀光劍影間,兩人很快交手十數(shù)招。
劍叟不愧是老江湖,劍勢狠辣,招招都直取要害。不過壯漢的刀法也不差,絲毫不落下風。
然而,這只是暫時的。
因為“青牙劍叟”從來都是兩個人,一旁的老嫗就像一條在等待機會的毒蛇,一旦獵物露出破綻,必將發(fā)動致命一擊。
終于,在壯漢和劍叟交手百余招之后,老嫗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突然變得明亮,衣袖一抖,扣在指尖的蛇牙鏢即將脫手。
可惜,預(yù)想中暗器破空的“奪奪”聲卻并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脆的“咔嚓”聲,以及一顆高高拋起的頭顱。
“砰!”
老嫗的頭顱重重砸下,恰到好處的滾落至劍叟腳邊,一雙眼睛依然保留著那抹明亮,直直的看著他。
然而,沒有人會覺得這雙明亮的眼睛值得稱贊,包括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贊美過的劍叟。
“不!”
撕心裂肺的吼聲傳遍大堂,卻勾不起絲毫憐憫。
絡(luò)腮胡壯漢抓住機會,手腕一轉(zhuǎn),刀面重重拍在老叟胸口,結(jié)束了這場打斗。
“還真是個好人啊!”吳塵撇了撇嘴,運轉(zhuǎn)輕身術(shù),腳下連踏數(shù)步,手中那柄看似其貌不揚的斷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一顆偌大的頭顱再次飛向空中。
人頭落地,客棧大堂已是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齊齊落在那個和他手中斷刀一樣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他們似乎還不敢相信,惡名遠揚的“青牙劍叟”就這么死了,死的是如此之干脆,死的是如此的暢快淋漓。
“小兄弟……”絡(luò)腮胡壯漢看了看地上那兩顆偌大的人頭,又看了看門口那幾具尸體,終究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你的酒葫蘆,多謝了!”吳塵笑了笑,取下酒葫蘆朝壯漢拋了過去。
葫蘆里的酒雖一口未喝,這贈酒之情總算是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