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只是張辰浩,葉琳也對媽媽的情況了如指掌,這或許也就不難解釋為什么連余明磊也知道了。可是,他們竟把一切都瞞著我。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媽在這里了是嗎?”我看著葉琳熟門熟路地在門衛(wèi)做完登記,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嗯?!彼⒖膛阈χ澳悴粫治抑耙恢睕]告訴你吧?”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鉆牛角尖了,畢竟在我失憶的那段時間里是他們把媽媽照顧得那么好,甚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
我見到媽媽的時候她正在澆花,面色紅潤,完全沒有大病初愈的樣子。夕陽的余暉斜斜地灑在她斑白的頭發(fā)上,讓她看起來更有精神了。
“媽,我來了!”或許是第六感的作用,我總覺得媽媽應(yīng)該不知道我經(jīng)歷的一切,她或許還認(rèn)為我在英國游學(xué)。
“筱柔,”媽媽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我的眼淚突然就上來了,“你回國啦!昨天若汐還說你有段時間才會回來呢!”媽媽說著把手里的灑水壺放下,趕緊給我騰出一張靠背椅來,“那小子肯定是想給我個驚喜,你呀都把他帶壞咯!”媽媽的言語里滿是高興。
我就那樣干站著不說話,也不上去坐,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們都是怎么瞞著媽媽的。
“你站著干什么,快過來坐!”她又招呼我,“你這孩子,讓我好好看看你瘦了沒有,聽他們說英國人每天都是吃薯條漢堡包那些沒營養(yǎng)的東西!”
“媽,英國也有中餐廳的!”我又站起來,好把她的樣子看得更清晰些,“你看我不是原封不動地站在你面前嗎?”
“那也不能跟我們這的伙食比吧,你看你這幾個月還不是瘦了一大圈!”她說的是事實,我也沒辦法騙她。
“那是我故意減肥的,你看我是不是變漂亮了!”我假裝找個理由來哄她開心。
“哇,阿姨,您這花種得不錯呀,都長出新芽了!”葉琳在花欄前徘徊。
“是的,這兩天才長出來。”媽媽答得自然。
“媽,這是葉琳,你還記得嗎?”我突然想起來好像還沒有正式把葉琳介紹給媽媽。
“我知道,我在醫(yī)院的時候她就常來看我?!?p> “???”我說著回頭看葉琳。
媽媽好像看明白了我心頭的疑問,“是和若汐一起來的,頭一次我還以為她是若汐的女朋友呢!”她說著自己也笑起來,“琳琳,前兩次看你精神都不太好,今天你的氣色倒是好多了!”
琳琳?看來在我失憶的那段日子里媽媽也并不孤單,因為她不僅有一個孝順的大侄子,還多了一個體貼的干女兒。
“這不是筱柔回來了嘛!”她說著迅速移動到我的身邊,“干嘛,吃醋了?”她故意這么說,“放心吧,咱媽心里最關(guān)心的還是你!”還真的是干女兒。
“是你吃醋吧!我回來了,我媽就不需要你了!”我故意把話丟回去。
“阿姨,你看她……”這家伙,竟然還學(xué)會撒嬌了。
我不理會她們的“母女情深”,獨自在四周轉(zhuǎn)轉(zhuǎn)。套間很寬敞,除了有標(biāo)準(zhǔn)的廚房、臥室、衛(wèi)生間,還有一個戶外的小花園,看來價格也一定不菲。
“媽,你還學(xué)會用電腦啦?”我看著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問她。
“電腦?。磕鞘切√K的,他怕我悶得慌,每次都把電腦帶過來教我怎么玩,可惜你媽太笨了學(xué)不會……”她的聲音從花欄邊轉(zhuǎn)向了廚房。
“哪個小蘇???”我提高嗓音問她。
手不小心碰到鍵盤,原來電腦沒鎖。右下角跳出來一個提示框,是一封郵件,發(fā)件人似乎有點熟悉。當(dāng)我定睛看時,才發(fā)現(xiàn)是伯杰醫(yī)生。因為伯杰醫(yī)生常通過郵件給我發(fā)保養(yǎng)方案,所以那個地址我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我已經(jīng)見過她了。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你應(yīng)該讓她知道自己為她所做的一切?!敝挥卸潭痰娜湓挕N覟樽约和悼戳藙e人的郵件而感到羞恥,但這羞恥背后似乎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小蘇啊,就是你們學(xué)校那個交換生,叫什么來著……”媽媽走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開始瀏覽歷史郵件記錄了。
“蘇浩洋?!蔽颐摽诙?。
“對,就是蘇浩洋。來,喝水!”媽媽將水杯放在桌上,“你在看什么呢?”
“沒什么!”我趕緊將頁面關(guān)掉,“他人呢?走了嗎?”我回頭問媽媽。
“他去幫我買水果了,等一下回來見到你們一定會吃一大驚!”媽媽說得高興。
我突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好像這里的空氣有毒,我必須在蘇浩洋回來前趕緊離開。
“媽,我突然想起來學(xué)校那邊還等著我去匯報情況,我得先走了,我改天再來看你啊!”我抓起背包就要走,像一只慌不擇路的狗。
“唉,筱柔!”葉琳跟出來,“阿姨,我們先走了啊……”出門前,她仍不忘回頭向媽媽打招呼。
“筱柔,你怎么了嗎?怎么突然急著要走?”她一路追著我問。
我沒有回答她,我的腦海里還是那些往來的郵件,第一封郵件是由蘇浩洋發(fā)出的,時間就在媽媽昏迷期間。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張辰浩的關(guān)系,伯杰醫(yī)生才會百忙之中抽空來為媽媽會診;我也一直以為是因為張辰浩的關(guān)系,才會特意安排伯杰醫(yī)生為我做手術(shù)。到頭來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幕后推手其實是蘇浩洋??墒撬降诪槭裁匆@么做?
我低著頭快速往前趕路,就是為了不想和蘇浩洋面對面,但現(xiàn)實又偏偏那么愛捉弄人,我還沒走出療養(yǎng)院,他就匆匆跑進(jìn)來了。
雨夜,冰冷的話語,冰冷的吻,就像這一刻他看到我時冷漠的臉一樣,瞬間從我的大腦蔓延到了全身每一個細(xì)枝末節(jié),冷得連心都抽搐起來。
我忘不了那個場面,或者說恢復(fù)記憶后的我把那個場面記得更清晰了。我無法理解為什么他明明為我做了那么多卻還要說那些傷人的話?;蛟S他是有苦衷的,不,他一定是為了報復(fù)我對他的絕情。蘇菲亞說過,他是她的男朋友。
“筱柔?”他喚我的名字,熟悉中透著一絲陌生。
我沒有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在發(fā)呆的緣故。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我與他之間的一切似乎都被那一夜的大雨沖刷干凈了。找不回以前的痕跡,那么就假裝陌路好了。
“謝謝你來看我媽?!蔽易詈筮€是出于禮貌地向他表示了感謝,這或許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了。
“筱柔,對不起!”我出門前聽到他在我背后輕輕地說了一句。他沒有做錯,錯的是我,我不該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
“筱柔,我怎么覺得你和蘇浩洋都怪怪的?”葉琳在回去的路上問我。
“哪里怪了?”我反問她。
“那誰都知道你們倆以前是真的好,怎么現(xiàn)在見了面連個正經(jīng)的招呼都不打?”她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狀,“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張辰浩了吧?”她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樣回過臉來看我。
“喜歡?到底怎樣才叫喜歡?”我自言自語道。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正經(jīng)地談過一場戀愛!我只是覺得如果你真的喜歡上張辰浩了,那蘇浩洋這么久以來為你默默付出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嘛……”話一出口,她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錯。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伯杰醫(yī)生是蘇浩洋叫來的,我去英國做手術(shù)也是蘇浩洋安排的,媽媽在療養(yǎng)院的費用也是蘇浩洋付的。你們真以為我什么都不會知道對嗎?”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怎么回答我。
“不對,療養(yǎng)院是張辰浩找的……”說完之后她一定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拉出來繞兩個彎。
“我累了,想睡會兒?!蔽覜]有再說話,一路睡到了璃湖邊的別墅。
“葉琳,我想搬回家住?!蔽页盟萝嚽鞍言捥裘鳌?p> “搬回家???”她似乎是不太相信,“你開什么玩笑,你家那么遠(yuǎn),你每天要怎么上下學(xué)?”
“我不上了!”我態(tài)度堅決,“我欠了很多債,現(xiàn)在沒有心思讀書?!?p> “你到底欠了多少錢,我可以替你還啊!”她倒是很天真。
“這種話我不希望聽到第二遍!”可是有些人情債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
“我之前已經(jīng)辦過退學(xué)了,我不知道張辰浩是用了什么辦法才讓我重新回到了學(xué)校。聽說蒙卡爾的學(xué)生只要無故曠課一個月就會自動取消學(xué)籍,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決定!”我說完,推門下車,動作連貫得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黃嫂見我一臉疲憊,說廚房燉著雞湯,死活要給我熱一熱端出來吃。我好說歹說,才把她止住了。黃嫂讓我想起了媽媽。那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吃了最后一頓晚飯。
因為天色太晚,葉琳執(zhí)意要讓我留在家里過夜,我只能勉強(qiáng)答應(yīng)她,等第二天一大早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