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覺?
有人說,死亡是一剎那的事情,你根本來不及體會。
但馮白卻覺得這個過程很漫長。
在掉落的過程中,自己的一生徐徐在眼前展現(xiàn)。
艱辛的童年、干不完的莊稼活、穿得已經(jīng)露出拇指的破膠鞋、漫漫上學路……苦,真的是好苦,但還是有希望的。
知識改變命運,學習改變?nèi)松?p> 然后家里的日子好過了些,然后就是快樂的大學生活。
那時候的他身上有用不盡的精力,那時候的楊一楠好瘦好美,校園里的鳳凰花好紅。他們坐在樹下,看看書,說說話,日子過得很慢。
馮白指著校園外的花花世界說,一楠你看,外面多么美好,我要留下來,我要擁有一切。
那時候的世界是彩色的,紅花、紅唇、楊一楠臉上的桃花……
但是,等到進入社會參加工作后,人生的色彩就變得黯淡了。996,無休無止的加班,高昂的生活開銷,還不完的帳單,人也漸漸老去了,終有一天會變成相框里的黑白照片。
不,還是有一絲亮色的。那就是園園,可愛的女兒。
你是我生命的中的亮光。
你是那么美,那么可愛!
……
“噗……”馮白重重地落到氣墊上,摔得頭昏腦漲,整個人都懵了。
旁邊全是亂糟糟的人影。
有人在大喊:“快,快快,送醫(yī)院。”
就有人把馮白抬上擔架。
又有人喊:“不是園園要跳嗎,怎么是馮白?”
“啊,園園呢!”
有一個消防員大聲喊:“讓開讓開,清場,把氣墊充氣,別再跳下來一個?!?p> “沒人跳了,園園和楊一楠已經(jīng)下樓了?!?p> ……
馮白落下的時候也不知道是震著什么地方,眼睛里全是金星閃爍,看東西也是朦朦朧朧的,聽說女兒和楊一楠都下樓了,心中這才一松,躺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送進了醫(yī)院,經(jīng)過一系列X光CT等檢查,這徹底恢復視力,就看到妻子和園園正一左一右扶著他不住抹淚。
一個白大褂點點頭:“就是受了點驚嚇,沒事了,可以回家了?!?p> 醫(yī)院病床緊張,能不住院就不住院。病人想不開要尋短見那是精神科的事,與外科無關。
這個時候,馮白才知道怕了,走出醫(yī)院,兩腿還在不住打哆嗦。
慷慨赴死只是電影電視里的橋段,咱就是個小老百姓。
“馮白,你為什么要跳啊,你死了我怎么辦?”突然,園園抬手就狠狠地錘了馮白背心兩拳。
馮白被打了個趔趄:“哎喲,女兒打爹,不孝?!?p> “打得好!”楊一楠也一拳過去:“你死了,我們怎么辦?”
說著話,母女二人都哭了起來。
園園哭道:“馮白,你這是干嘛呀,我跳我的,你陪我做什么?”
馮白眼睛濕了:“園園,爸爸無法接受沒有你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p> 園園又哭:“你們不是要生個兒子嗎,你們有了兒子還要我這個女兒做什么?我死了,不正好合了楊一楠的心意?!?p> 楊一楠哭道:“合我什么心意,我不是得了月子病想在月子里治好嗎?”
“騙人,你就是想要個兒子,哄我的。”
楊一楠哭:“你要跳樓你當媽媽不怕,你當媽媽不傷心,你畢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你死了,媽媽我也不活了。好吧,大不了這個二胎我不生了好不好,我病死得了?!?p> 園園:“我憑什么相信你,你的話我不信?!?p> “我說的話就算數(shù)?!?p> “我不信,啊啊??!”
“我說話算話,啊啊?。 ?p> 兩個女人同時發(fā)出尖叫。
馮白看到兩人爆發(fā),頓時頭大如斗,但又松了一口氣。
看楊一楠的架勢是徹底打消了生二胎的念頭,是的,為了這個還沒影子的二寶,女兒,女兒差點跳樓。丈夫,丈夫已經(jīng)跳下去了。
她估計也不會再冒這個險舊事重提。
這樣也好,事情總算得到完美的解決。
只是,馮白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害怕。
園園和楊一楠看樣子還要吵,馮白苦笑:“行了行了,快回家,我要換褲子?!?p> “怎么了?”楊一楠問。
馮白一張臉變得痛苦,支吾:“反正要換。”
“可憐,尿褲子了。”楊一楠咯咯大笑,一臉嫌棄。
這還是女人嗎,心可真大!
馮白有種崩潰的感覺。
園園實在氣不過,轉身就走,喊道:“好,看到馮白的面子上,我保證以后不尋短見,我怕馮白有個三長兩短,你不心疼我還我疼他??墒菞钜婚懵犞?,我不相信你,這事咱們沒完!”
楊一楠大怒:“你還沒完沒了了,我就是要生你怎么著?”
園園嘿嘿冷笑:“咱們走著瞧,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要跟我說話?!?p> 馮白預感到一場母女之間的冷戰(zhàn)就要開始了,可他卻無可奈何。
果然,回到家后,園園一句話不說搬回了自己的房間。
到第二天早晨起來,她也緊閉著嘴巴徑直出門上學。
馮白苦笑著對妻子道:“一楠,既然你不要二胎,你和園園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就算是消除了。園園心里有委屈,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她不行嗎?這事也沒什么大不了,說幾句好話哄哄就成,怎么就那么難開口?”
楊一楠氣道:“合著還是我錯了,我沒錯。我生不生二胎是我自己的事,要她來插嘴?不孝子!還說什么怕弟弟妹妹分去了父母的愛,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這么自私,就不能替我想想,我都病成這樣了。我今天起床頭好痛,我快要疼死了?!?p> 馮白忙用手揉著她的太陽穴:“好些了嗎,哎,實在不行我們繼續(xù)看醫(yī)生吧,總有人能治好你的病。消消氣,消消氣?!?p> 楊一楠眼睛濕了:“老白,你昨天干什么呀,至于那么樣嗎?沒有你,我也活不成,咱們一家人死了干凈。我一晚上沒睡,我怕死了?!?p> “別怕,別怕,我尋什么死,我那不是著十足嗎?都快嚇死了。”
“別安慰我了。”
“我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瘪T白說:“其實我膽子小得很。楊一楠,你和園園和好吧,你們這么冷戰(zhàn),我會瘋的?!?p> 楊一楠哼了一聲:“你也不看看園園看我的眼睛里全是仇恨,就好象我搶了她的老公。人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我看爸爸也是女兒前世的老公。我一看那丫頭片子的眼睛就壓不住火。”
馮白:“壓不住也得壓,時間不早了,該上班了。”
正在這個時候,門開了,園園又回來:“馮白,我雖然心疼你,也答應不會再尋短見。但我不會原諒你的,這是原則問題,絕不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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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心神不寧的樣子究竟是怎么了?”庫房中,朱佳關切地問馮白:“看你的樣子,就好象是失戀了一樣?!?p> 她夸張地叫道:“師父你不會真的出軌了要給我換師娘吧,這可不行,我要舉報你。”
馮白氣道:“我是那種人嗎,我會對不起家庭?實話對你說吧,我和女兒產(chǎn)生了矛盾解決不了,那孩子氣性大,就怕她弄出事來?!?p> 朱佳點頭說是的,現(xiàn)在的孩子都不好管,做事也只顧自己的感受,有點偏激:“聯(lián)系過老師嗎?”
馮白:“怎么沒聯(lián)系,我都跟班主任打過兩次電話了,老師回答說孩子好好兒的,看不出什么異常。”
馬老師見馮白如此擔憂,心中也是奇怪,問孩子出什么事了。
這事屬于家丑不好對外人將,而且,園園這孩子心氣高,如果叫同學和老師知道要自殺,以后還怎么見人。
馮白是理解她的,只對老師說孩子和媽媽早上吵了一架,怕她情緒不穩(wěn),現(xiàn)在既然沒事那就沒事了。
朱佳:“老白你的意思是今天想早點下班好去接女兒?需要我替班嗎?”
馮白尷尬:“那怎么好意思,你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彼墓ぷ餍枰_微型卡車,需要出勞力卸貨,還會弄出一身臭汗。
朱佳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還畫了淡裝,讓她替班確實過分。
朱佳拍了馮白肩膀一巴掌,拍得他呲牙咧嘴:“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個忙我?guī)土?。這樣,接下了幾天你每天四點走,我?guī)湍汩_車送貨。我去換身工作服,再把臉洗了。老實說這敷了粉底還真不舒服,天氣熱,感覺像是有小蟲子在爬一樣。”
馮白大喜,忙到了一聲謝,這個時候,電話響了,居然劉航的。
他又把馮白加了回來。
看到劉航兩個字,朱佳不走了,站在一邊偷聽。
馮白:“劉航,你還好意思打電話給我?!?p> “哥們拉黑你是我的錯,別介意?!眲⒑剑骸拔覌尩拿悄憔然貋淼?,啥都別說,晚上我請客,請你和嫂子,還有園園。我媽一直念叨著你,要當面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