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徐行,月光虛晃,四角街上居民被菁武軍信彈驚醒,卻又接著沉沉睡下。
“老頭子,剛才啥東西響?”
“嗨!你沒覺到那亮光嗎,想是又要下雨打的雷吧。啊哈,困了,別吵了啊,趕緊睡吧?!?p> 四角街上的攤子不在,此時空曠非常,余慶陽快馬加鞭,無所顧及急急奔騰,轉(zhuǎn)刻間便已至仇五鍛鋪前,見鍛鋪前亮著兩個燈籠。
余慶陽注目間,卻見小溫侯呂征早已帶著菁武軍前來,周圍房舍上更是蹲著幾名弓手。
小溫侯呂征持戟而立,對面的如是宗禪錫杖杵地閉目撫掌,與菁武軍對峙而站。
倒是那仇五,坐在一把長凳上,盤著腿,一口一口嘬著老煙袋。
只見那仇五呸的一口吐出一灘唾沫,道:“要打就快打,老子可沒閑工夫在這陪你們耗著。”
呂征頭也不轉(zhuǎn),盯著如是宗禪道:“宗禪,你當(dāng)真不讓?”
如是眼一睜,卻是眼神堅決道:“不讓。倒是將軍,可否一讓。”
呂征邁開步子緩緩走上,周圍軍士想跟著,卻被呂征抬手止住。
呂征走到如是宗禪身前十步,道:“太丞之命,本侯不可違。宗禪,請?!?p> 如是不動,卻道:“將軍馬戰(zhàn)功夫響絕天下,何不上馬?!?p> 呂征哈哈道:“對上宗禪這等高手,有馬無馬,并無差別。”
如是雖無官職,可那宗禪稱號卻是圣上親封,按說呂征怎么也該讓如是幾分薄面。余慶陽見呂征如此,當(dāng)即也是一愣,想不到呂征當(dāng)真要同如是宗禪動手。
如是宗禪赤腳一跨,盯著呂征,道:“請。”
呂征咧嘴一笑,狂步踏前,眨眼間戰(zhàn)戟已是舞的風(fēng)聲直嘯。如是宗禪卻是赤腳騰挪,身形連動,靈巧避過。
余慶陽見二人啟戰(zhàn),又看著仇五干瘦的模樣,哪有那敵無敵的威風(fēng),將軍白頭,不過是平凡老人。
“余某既身為涼城捕頭,便要保鄉(xiāng)民平安?!?p> 余慶陽暗想之間,當(dāng)即一咬個牙便奔向仇五,大手一伸便要拽仇五起來。
“老爺子,此地危險,先隨余某一避。”
可任由余慶陽百般使力,那仇五竟是一絲起伏都沒有,穩(wěn)若泰山。
仇五被余慶陽拽的煩了,一嘬煙袋,淡淡道:“余捕頭,別瞎忙活了,倒是你再這么鬧下去,當(dāng)心人頭落地!”
余慶陽聽聞,一抬頭,果然見菁武軍士皆是冷眼看著自己,又聽弓弦嘶響,弓手竟是已瞄準(zhǔn)自己頭腹。
緊張間,只見王人勇雙肩扛著鐵錘,踱步走出軍陣。
王人勇一雙眼睛冷冷打量著余慶陽,道:“余捕頭!你想違背侯爺之命不成?”
張成輔見此忙站出身來,大喊道:“你們做什么?想殺官差嗎?還是想殺一個老人!”
那王人勇聽聞看了看張成輔,隨即大笑道:“哈哈?爺爺還當(dāng)是誰,這不是要犯張成輔嗎?官差?你這個知法犯法之人也配提官差二字!兄弟們,給我上!”
王人勇說罷,菁武軍士喊了一聲:“喏!”
隨即只聽一陣整齊的抽刀鐵鳴,菁武軍士便要圍上來。
余慶陽看如是宗禪與呂征你來我往,二人斗得正兇,自是無暇顧及這邊。又見菁武軍步步逼近,余慶陽忙喊道:“王將軍,曹雙秀一案另有隱情!請將軍收回成命!”
然而菁武軍士卻置若罔聞,王人勇更是冷言道:“若是如此,倒是請余捕頭拿出證據(jù),否則憑你一家之言,倒是像包庇兇犯!”
余慶陽哪有什么證據(jù)可言,雖是聽張成輔說曹雙秀假死,可本尊在哪倒是無從可知,當(dāng)下是百口難辨。
張成輔看著菁武軍走近,身后露出空擋。這才發(fā)現(xiàn),曼陀與那鐵面人已是被擒住,身邊還站著一位負(fù)弓的俊俏之人。
王人勇覺察張成輔直直盯來,也是轉(zhuǎn)頭看向曼陀與鐵面人,隨即回頭玩味地打量張成輔,道:“哦?是你相好?還是說,同黨!”
不等王人勇話音落,只見張成輔大步一奔,抽刀踏前。
“張成輔!給老子回來!”
余慶陽剛欲上前攔住張成輔,卻覺腰間一緊,正是仇五煙桿鉤住了自己。
曼陀見張成輔似是不要命了,喊道:“張成輔!你別過來!本姑娘自己的命自己扛!輪不到你來救……”
可張成輔卻是腳步不停,曼陀又急對王人勇喊道:“死胖子!快讓你那些個笨蛋手下停住,本姑娘不認(rèn)識那臭小子!你聽見了嗎!”
曼陀關(guān)心則亂,情急之下竟是忘了,菁武軍要捉拿張成輔,與他是否為自己同黨并無關(guān)系。
如是宗禪見張成輔孤身入陣,也是眉頭一皺。卻是突然銀光映月,戰(zhàn)戟揮來,打斷了如是宗禪的視線。
“宗禪,可別分心?!?p> 如是錫杖一動,錫環(huán)連響,頓時佛光乍現(xiàn),一迎呂征來戟,鏗鏘擋下。隨即沛掌一出,掌風(fēng)連動拍在呂征胸前,霎時佛光連現(xiàn),不禁讓呂征節(jié)節(jié)退后。
呂征身受佛掌,頓時胸口一熱,忙吸氣咬舌,不讓一口鮮血嘔出來。
呂征功體一運,再擺架勢,道:“宗禪,你大可不必如此留手?!?p> 那如是微微搖頭道:“將軍何故執(zhí)迷至此。這么多年了,風(fēng)雨皆靜,仇元龍已是滄桑老人,那孩童想必也是一切不知。何不放下一切,彼此自由?!?p> 呂征雙眼重也是透著堅定,道:“宗禪莫要再勸,一切皆是為了太丞大人的大義!”
話音落,真氣提。只見呂征氣運周身,周身頓時熱如烈火,氣浪奔涌間,戰(zhàn)戟出,氣勢更盛,招式更險。
王人勇見此道:“侯爺都使出真本事了,弟兄們還不抓緊干活!”
說罷,王人勇便舉錘奔向張成輔。
如是宗禪雖是有意助張成輔,可呂征兇悍之招狂風(fēng)暴雨一般接連襲來。不想重傷呂征的如是只好揮杖拒戟,難以抽身。
余慶陽見張成輔入陣拼斗,卻被仇五煙袋勾著無法動彈分毫,無從去救。心急萬分的余慶陽,也沒有心思關(guān)注仇五的悄然一聲:“哦?呂征這小子,還算是有他爹當(dāng)年的幾分影子?!?p> 只見張成輔以刀游身,擋刀拒敵間,火花四現(xiàn)。菁武軍士征伐靠的大多是兩軍對壘、行軍布陣的本事,面對江湖武者,當(dāng)下顯得有些吃虧。
余慶陽見張成輔雖看似兇險,可也拼得有招有式,一人入陣卻似如魚得水,不禁暗道:“這小子,什么時候武功這么高了?!?p> 可縱使張成輔招式連變,幾番爭斗之下,招式套路也被殺伐經(jīng)驗豐富的菁武軍士摸清一二。張成輔此前身受一人殺之創(chuàng)還未完全復(fù)原,一人敵一軍之間漸顯力竭,一個不慎已是腰中一刀。
張成輔身下受創(chuàng)當(dāng)即一個不穩(wěn),卻又是數(shù)刀同來。危境之下,張成輔心下一怒,元功瞬提,竭盡全身功力,再現(xiàn)春潮一刀。
“春潮連夜平,花落不還枝!”
隨著怒喝,霎時只見張成輔長刀化虛影,隨即一弧高月冷光自張成輔揮刀間悠悠泛起,亮銀一瞬,已是擊退周身菁武軍。
此式雖是強(qiáng)催真氣之下力足悍猛,可張成輔內(nèi)功本就尚未大成,強(qiáng)行催動還未掌控自如的搏命之招,令張成輔當(dāng)下氣息頓亂,再難為繼后招。
張成輔正喘氣平扶經(jīng)脈狂亂真氣間,忽聽余慶陽道了一聲:“危險!”
張成輔瞬時抬頭,卻見已近在身前的王人勇面目猙獰道:“爺爺這一招,便要你死!”
王人勇手中雙錘猛落,一式拜江山,頓時黑風(fēng)狂卷索命砸下。
力竭的張成輔已是無從招架,這一錘若是吃下十成十的便要殞命當(dāng)場。
如是宗禪見此忙道:“不可!”
縱使如是宗禪想要出手相救,卻是被呂征鏖戰(zhàn)糾纏,遠(yuǎn)水難救。
余慶陽更是目眥欲裂,摸向腰中柳葉飛刀就要朝王人勇擲出,卻是被張成輔身形擋住,無從阻攔。
沒人留意的仇五足下暴起青筋,正要奔向張成輔,忽聽高處傳來狂聲!霎時內(nèi)力隨聲悠蕩,直襲菁武軍而來!
“殺無盡,萬山拔綠藏染紅。刀所行,單刃梟首斬仙鋒。狂身托白尺,嘆,萬里春江一刀冬!”
仇五感受那聲中內(nèi)力,不禁一哼再次盤腿安坐。
這聲音不大卻是內(nèi)力沛足,對常人雖無影響,可戰(zhàn)中眾人皆是習(xí)武者,對此敏感非常,頓覺頭痛難忍,正中央的王人勇更是耳膜欲裂眉頭緊皺,雙錘當(dāng)即一滯。
聲罷,王人勇剛清醒過來,只見一線氣旋刀勁自高處破空而來,擊中手中雙錘。
一刀斬,悠長嘯鳴,氣旋動,盡碎錘柄。
只聽砰然一響,王人勇手中鐵錘盡碎成鐵塊四散,雙手更是難受沖擊,霎時迸出鮮血直流。
“退!”
看守曼陀和鐵面人的小柯見此,一字出口間迅身而動,拉住王人勇往后退去。
王人勇驚訝間跌倒在地,還未起身,便覺胸腹一沉。抬頭間只見小柯踩著自己的身子一躍而起,手中圓弓一張,鏗鏗數(shù)聲,便是往那刀勁氣旋發(fā)來的方向連射數(shù)箭。
余慶陽隨著利箭看去,只見一張堅毅臉龐浮現(xiàn),隨即那人手中長刀一動,竟是將來箭斬為數(shù)段。他旁邊更有一位白袍風(fēng)流客,以指作劍,憑空將來箭點住。二人對策游刃有余,當(dāng)真大家風(fēng)范。
二人瞬息落地,緩緩步入眾人視線。正是唐玉春與白一子。
仇五看著唐玉春手中長刀,不禁一哼:“老子還以為,你這白尺刀已經(jīng)在石頭縫里銹斷了?!?p> 唐玉春面無表情道:“老五,這刀可是你打的,應(yīng)如唐某一般放心。”
白一子也跟著上前,遙道:“久仰敵無敵大名,老朽劍宿白一子,見過?!?p> 仇五呼出一口青煙,在長凳上敲了敲煙鍋,沒好氣道:“一頭白毛就稱老朽,老子還真是頭一次見。你們?nèi)彘T,都是這般愛裝模做樣?!?p> 白一子也不氣惱,只是看著仇五不遠(yuǎn)處纏斗中的小溫侯呂征和如是宗禪。只見那戰(zhàn)中二人絲毫沒受方才驚擾,依然戰(zhàn)的有來有回。
那呂征揮戟鏖戰(zhàn)中,周身氣浪不斷奔騰翻涌,白一子不禁搖頭嘆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內(nèi)力之功當(dāng)真恐怖。老唐啊,你那沒留住的好徒弟張成輔,和這故人之子呂征,竟都習(xí)得真氣。”
唐玉春道:“還都只是毛皮罷了。”
說罷,唐玉春拖刀在地,緩緩而前。小柯看著唐玉春往呂征走去,忙對著房舍上持弓的菁武軍道:“他要沖上去找侯爺!還愣著干嘛!快放箭!”
眾軍聽言,放弓而射,卻是忽覺萬雪飄來,箭矢頓時無蹤。
突然變數(shù)令眾軍駭然,可菁武軍訓(xùn)練有素,乍然再持箭欲射間又見一名道人緩緩現(xiàn)身。那道人一身道袍盡是補(bǔ)丁極其寒酸,可偏偏手中拂塵雪白似煙。
眾人只聽那道人開口道:“眾軍莫慌,可否聽貧道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