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邀請函
渡鴉郡對于尤莉絲或者安赫爾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去的地方,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暴亂頻發(fā)的五月,即使是他們相伴而行,也不得不把去渡鴉郡冒險的計劃一拖再拖。
晚春正是舒適的好時節(jié),尤莉絲可以換下厚厚的外套,只留下一件輕薄的罩衫裙。
她大多數(shù)時候的白天都是在家務(wù)中度過,抑或是學(xué)學(xué)魔法。安赫爾睡眠的時候,她總要自己找點事情做。日復(fù)一日,她甚至在安赫爾的院子里種上了幾株玫瑰花,閑暇時刻在屋檐下支起篷布,看著書,喝著玫瑰茶,不經(jīng)意小憩,一個下午就這么簡單地被打發(fā)走。
整個陰沉的黑森林中,只有這一畝田地是散發(fā)著光芒的。
很多時刻,就連尤莉絲自己也記不起她愕然踏上這漫漫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只想這樣悠然地慢慢過去。
當(dāng)皇宮的禮賀聲響了三天三夜,直到把皇家的郵差差遣到安赫爾家門口,安赫爾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這幾年的社交地位果然是不容動搖的。
自從和尤莉絲合作以來,他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參加任何宴會,如今皇家三王子瑞斯?布羅姆婚禮在即,安赫爾居然也意外地收到一封邀請函。
三皇子瑞斯是布羅姆國王最小的兒子,雖然只有二十一歲,但已經(jīng)帶領(lǐng)軍隊立下了不少豐功偉績。這些年來,瑞斯的地位逐漸不容小覷,更是有人說,他最有可能繼承大統(tǒng)。
瑞斯王子英俊瀟灑、文武雙全,搶著和親的各國公主數(shù)不勝數(shù),國王對其疼愛有加,更是不敢在這方面怠慢;這些年來,整個皇家都一直在盡心盡力為其物色王妃。
只是誰都沒想到,他最后選擇的這個少女,并非出身顯赫的王室,甚至不是貴族小姐,在遇見瑞斯王子之前,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漁家女孩。
準(zhǔn)王妃荷利莎——并沒有知道,也沒有人在乎她的姓,因為無論如何,她很快就要姓布羅姆了——與瑞斯在渡鴉郡相遇,大概在三年前,那時候這個女孩也只有十五歲。
荷利莎作為難民,即便家人都已經(jīng)不在,住處也因為動蕩變得家徒四壁,但她依舊熱情大方地款待了前去平定的瑞斯王子。
瑞斯王子并不是那種趾高氣昂的貴族少爺,他很平和,也很謙遜。他說,那個女孩的溫柔善良打動了她,而大多數(shù)百姓只是覺得,那個女孩八成是渡鴉郡的黑巫女。
這場不平凡的婚禮接連幾天都被報道得紛紛揚(yáng)揚(yáng)。根據(jù)計劃,婚禮當(dāng)日,諸位皇親國戚、有權(quán)有勢的人均會被邀請一同進(jìn)入夜鶯郡最大的狄安娜大教堂參與婚禮現(xiàn)場,而婚禮之前的游行,也將在整個夜鶯郡舉行,誠邀全國人民前來參與游行盛典這顯然是瑞斯的意思,只為了讓百姓看清,他們未來的瑞斯王妃,并不是一個邪惡的魔女。
“你看到剛才那郵差的臉色了嗎?”
“就像看到鬼一樣?!?p> “可能因為我一天沒有進(jìn)食,顯得格外蒼白吧。”安赫爾照了照鏡子。
而尤莉絲則是專心打量著那封字里行間都流露出奢華氣派的火印信封。
“你打算去嗎?”
“當(dāng)然要去,皇家的面子我可不敢不給?!?p> “時間是明天早上,現(xiàn)在準(zhǔn)備禮服還來得及嗎?”
“任何時間對我來說都來得及?!?p> 安赫爾整了整頭發(fā),準(zhǔn)備出門。畢竟夕陽依舊落了許久,也是時候出發(fā)了。
“不如今晚我陪你去選禮服,就不打獵了?”
安赫爾悻悻地把手放在肚子上,“那我的胃怎么辦?”
尤莉絲轉(zhuǎn)了一下小眼珠,還沒開口就被安赫爾捂住了嘴巴。
“不?!?p> 誰都能猜到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安赫爾前腳邁出房門,尤莉絲右腳便跟了上去,熟練地挽住他的胳膊。
“我只是提個建議……”
“我可不覺得這是個好建議?!?p> 到了禮服店,琳瑯滿目的奢華布料和精美刺繡讓無論是尤莉絲還是安赫爾都覺得熱血沸騰。參與皇家的婚禮,安赫爾必然要有一件配得起皇家的禮服。
然而顯然臨時量身定制是來不及了,好在前不久一位貴族剛剛退訂了一套禮服,尺寸剛好與安赫爾相適。
寶藍(lán)色的羊毛西裝外套蓋過臀部,精細(xì)的黑色繡線讓這藍(lán)色的綢緞蒙上一層薄薄的陰影,讓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灰色調(diào);灰白色的西褲被熨得妥妥帖帖,搭配著無扣翻領(lǐng)背心,性感又不失莊重。
“會不會有點……怪?我從來沒穿過這么淺的顏色?!?p> “我覺得非常棒?!庇壤蚪z繞著安赫爾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的贊揚(yáng)中仿佛沒有一絲虛假。
尤莉絲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安赫爾堅實挺拔的后背,直到他的耳根,“顯得你的皮膚更有光澤了?!?p> “噢……我可不想太顯眼?!?p> 尤莉絲從店員手中拿起那條黑色的領(lǐng)結(jié),踮腳給安赫爾戴上。
安赫爾輕輕托著尤莉絲的后腰,待她整點完畢,再悠然自得的欣賞她滿意的笑容。
“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他們兩個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購物之后,漫步行走在熱鬧的街道上。
“我們那樣真的好嗎?”
“怎么了?”安赫爾拿著禮服包裹,踢踏著向前走。
“吸了那個女店員的血?”
“那可是你的主意?!?p> “好吧……我有點后悔?!?p> 安赫爾望向尤莉絲,臉上的質(zhì)疑中帶點淡淡的笑意,“為什么?你之前可從來不后悔?!?p> 尤莉絲則是指了指安赫爾手中的包裹,“如果不是她的幫忙,明天你可能還沒有衣服穿呢?!?p> 安赫爾似懂非懂,“那不如你發(fā)泄一下壓抑的心情——你想買什么衣服嗎?”安赫爾抖了抖自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目诖?,朝尤莉絲露出得意的微笑。
當(dāng)然,就連這些錢也都是從柜臺“拿”的。
尤莉絲只是歪歪頭,“我如果是你就不會說這種話。女孩的衣服永遠(yuǎn)買不完?!?p> “噢……”安赫爾扭過頭,“那我想這些錢對你來說恐怕真的有些少了。我們回家吧?!?p> 尤莉絲沒有直接應(yīng)允,則是用沒有挽住安赫爾的另一只手輕輕搭在了自己落肩裙的領(lǐng)口處,撫了撫她空空蕩蕩的脖子,“不過我想,那至少足夠給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買她的第一條珍珠項鏈。”
安赫爾笑了。
當(dāng)安赫爾和尤莉絲手挽手走在那條他們最熟悉不過的路上,尤莉絲脖子上的珍珠甚至好像比月光還要亮。
夜里已經(jīng)不知不覺暖和了起來,花香陣陣襲來,縱使安赫爾聞不到,卻也能從尤莉絲那不加保留的臉上感覺得到。
整個夜色,就是一場夢一般一切美好事物的集合。
“看,我當(dāng)初就是在這里撿到的你?!?p> 安赫爾不自覺停在了他第一次遇見尤莉絲的地方。
“當(dāng)時你被雪厚厚的埋住,如果不是我被絆倒,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你?!?p> 尤莉絲站在一旁,聽得很認(rèn)真。
“說來神奇,我原本不打算靠近你的,但是當(dāng)時好像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推我向你靠近?!?p> “真的?”
安赫爾歪了下頭,“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樣?!?p> 尤莉絲笑起來,那虎牙被郡口的燈光也照得如同珍珠一般。
“我想也是?!彼嶂棺勇D(zhuǎn)了一圈,“我本來打算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也許本該在鶴林郡,或者更遠(yuǎn)的地方才停下,結(jié)果卻暈倒在這里?!?p> 尤莉絲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安赫爾,“這真是我十六年來,最美麗的一場意外?!?p> 安赫爾別過臉去偷偷笑了,他想,如果他是人類,恐怕臉上已經(jīng)是紅撲撲的了。
他額間的頭發(fā)被輕甩下來,打著彎兒蓋住他的右眼。他薄薄的嘴唇努力克制著,卻依舊拉起好看的弧線。
他頓了一下,還是看了一眼尤莉絲,臉色霎時嚴(yán)肅起來。
“我們就好像在熱戀一樣?!?p> 然后便加快腳步向前去了。
不得不說,尤莉絲被這話說愣了。她皺了下眉頭,遲了許久才追上去。
如果說安赫爾最受不了她撒嬌,那么她最無法忍受的便是安赫爾這自信滿滿的“自作多情”。
因為有時候,尤莉絲甚至都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她沒有再挽安赫爾的手,兩個人只是一聲不吭,互有默契地保持著差不多的速度,差不多的距離,并肩走到家里。
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