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幾人轉(zhuǎn)過一叢灌木,恰好與一武學學生迎頭撞上,子矜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捂著鼻子懵了。
這人的肚子怎么那么硬,這感覺和阿耶好像。
“實在對不住,這位小娘子可有妨礙?”霍青見子矜坐在地上低著頭不動,還當是她的力道太大,一面向衛(wèi)嘉賠罪一面蹲下想要查看子矜的情況。
一旁被徹底忽略的王琰無奈,“青姊行色匆匆可有要事?”
“咦?怎么是你們?”霍青眉頭一松,把子矜拉起來順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還好你今天穿的衣服不是白的。”
“我有事要往司曹椽處一趟?!被羟嘟忉尩溃澳銈冞@是要去法院?”
“正是?!弊玉鎰傄稽c頭便發(fā)現(xiàn)霍青臉色發(fā)黑,疑惑道:“可是那邊有什么不妥?”
“無事,你們還小,這些事不便讓你們知道?!闭f著霍青給衛(wèi)嘉使了個眼色,“法院那邊不方便,你們不如去墨院看看吧,墨院的墨掌院和王妃知己論交,知道你們?nèi)チ硕ㄈ粴g喜。我還有要事,改日再去尋你們。”
霍青說完便匆匆離去,留下子矜三人滿頭霧水,“方才那位是?”
“青姊姓霍名青,十八年進的武學,以前是王府的???。”子矜給衛(wèi)嘉解釋的仔細,畢竟衛(wèi)嘉做了王媛的弟子,自己家中又無親族,在外人看來也算是燕王府的半個主人,王府的一些關系她也要知道,免得日后沖撞了自己人,“青姊的父親在軍中任職,與父親相交莫逆?!?p> 原來如此,“那我們還去法院嗎?”
“自然要去。”子矜眼睛發(fā)亮,“青姊身世不顯,若是被人欺侮了我們也能給她撐腰。”
果然,衛(wèi)嘉見王琰也是躍躍欲試想要去湊熱鬧,心中一嘆,不死心的勸道:“我觀霍娘子神色,似乎并不希望你們牽扯進去?!?p> “所以我們才要這時候過去,青姊若在必然攔著我們。”子矜一步不讓,霍青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看她剛剛的樣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極為不好事,霍青的底線太高說不定會吃虧。
“要以己身為重。”衛(wèi)嘉叮囑道。
這就是同意了,衛(wèi)嘉退一步帶他們過去,但他們也要記得他們的身份,若是他們在這里出了事,在場不在場的只要稍有干系就一個也跑不了。
“自然?!?p> 順著霍青來時的方向,繞過竹林便進了法院,院子正中立的是神獸獬豸,取執(zhí)法嚴明,立法為公之意,左側是先生備課辦公之所,正中和右側則供學生上課之用,具是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飛檐斗拱極具意趣。
“方才青姊慌慌張張的,我們竟忘了問她是從何處來的?!蓖蹒蝗幌肫鹚麄兗词箒砹朔ㄔ海@么大的園子他們怎么知道霍青是在哪里出了事。
“不若找人問問?”子矜建議,“喏,那不就來人了。”子矜指著一個剛從備課樓中出來的郎君,見那人比她高上半頭,穿著淡青色繡竹紋的圓領袍,頭發(fā)沒有似一般孩童一樣束成雙丫髻而是披在身后用發(fā)帶束了一半,面色紅潤色若桃花,一雙丹鳳眼水潤含情,眉間微蹙,即使尚在沖齡也能看出這是一個美人。
“那是法院的掌院博士的養(yǎng)子郝毓,聽說郝塞博士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人都快凍死了?!毙l(wèi)嘉見子矜對那人好奇,低下身小聲給她解釋。
子矜盯著郝毓,聽說他的身世,似模似樣的感慨了一句,“自古美人多薄命。”
郝毓注意到有人看他,惡狠狠的瞪了子矜一眼,神色羞赧,調(diào)轉(zhuǎn)腳步就想往另一個方向走。
子矜見狀顧不得矜持幾個小跑拉住了郝毓的袖子,這么好看人給他指路,怎么能讓人跑了。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你認識霍青霍學姐嗎?”
子矜自覺自己長得不錯,至少她歪頭向人撒嬌的時候,很少會有人拒絕她的請求,誰知這郝毓竟一把將袖子抽了出來,見子矜被帶的踉蹌了一下也不為所動,反而告誡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娘子自重!”
自重?!
子矜被這話震住了,震驚過后便是怒火,指著郝毓譏諷道:“我從小到大還從未聽說過這般道理,拉了一個小郎君的袖子便是不自重?既然郎君如此自重,干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必在武學四處閑逛!”
衛(wèi)嘉在后面聽到兩人的對話心生不快,方才師妹的言行確有不妥之處,郝毓可以指責師妹失禮,卻不能這般口無遮攔的讓一個女孩子自重,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妹怎么他了。
認識郝毓只不過是因為他的相貌和身世,沒想到性格竟如此惡劣,真是難為郝掌院一個法家弟子教出來一個儒家的“端方君子”!
“師妹何必與他爭辯,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毙l(wèi)嘉帶著王琰上前,雖是在寬慰子矜,眼睛卻冷冷的看著郝毓。
“呵!當我樂意與你們一起丟人現(xiàn)眼!”
郝毓冷哼一聲就想離開,子矜自然不依,蕭紹和王媛不在王府這些年,她在府里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不管底下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總要對她恭恭敬敬,上一個敢對她出言不遜的何平已經(jīng)被她丟官罷職滾回老家種田去了,一個郝毓對她指指點點還想要全身而退?
想得美!
子矜一把扯住郝毓的衣領,仗著她力氣大愣是把郝毓扯了回來。
“你給我回來。”
郝毓被子矜扯得歪歪扭扭,臉色更是紅的異常,“你……”
“啪嗒”
玉石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郝毓的臉不可抑制的白了。
“這是什么?”子矜踢了一腳地上的玉石,還沒把諷刺的話說出口就被衛(wèi)嘉蒙著眼拉到了身后,一件好奇的王琰亦是如此。
衛(wèi)嘉把兩個未成年兒童拉到身后勒令他們轉(zhuǎn)身不許再看,安置好了兩個不省心的弟妹,衛(wèi)嘉低頭看向驚恐的郝毓。
或許連郝毓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有多不對,他死死地盯著地上兩指粗細的玉制品,心中只有兩個字——完了!
阿耶在他出來之前是怎么說的,“毓兒,看在你最近功課做的不錯的份上,今天的任務很簡單,午后我要去上課,你就帶著這個在院中走一圈,若是沒帶好掉了,今天晚上你就去練習騎馬,記住了嗎?”
他是怎么答的呢?
他想告訴阿耶他不想帶著這東西散步,因為難受,可是他不敢,他這條命是阿耶給的,他不應該違背阿耶的,就算阿耶讓他去死也是應該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而且阿耶對他一向嚴厲,若是阿耶真的讓他去練習騎馬才是生不如死。
更,更何況,阿耶只是想像尋常人家的父子一樣和他相處,雖然這其中有些要求實在難為情,可其他人家都是這樣,沒理由他做不到,阿耶待他有大恩,他要做得更好才能回報阿耶一二,不就是些許疼痛,別人能忍他也能,而且還要比別人更能忍才是。
衛(wèi)嘉從袖中抽出一面帕子,蓋住了地上的有礙觀瞻的玩具,“隨我去見司曹椽?!?p> “不要?!焙仑估l(wèi)嘉的袖子哭求,“阿耶會罰我的,阿耶說了不能讓人看到,學姐不要告訴司曹椽,不要讓阿耶知道,我不想讓阿耶失望,學姐……”
衛(wèi)嘉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火,卻不想郝毓誤以為衛(wèi)嘉不答應,竟直接跪到了衛(wèi)嘉面前,膝蓋碰到地上的聲音讓人心里一顫,“我不該對這位娘子出言不遜,我給這位娘子賠罪,學姐不要讓阿耶知道……”
“他算你哪門子阿耶!”衛(wèi)嘉怒氣沖沖的打斷了郝毓的話,這種禽獸怎配為人父!
跪禮有多重,祭天祭祖敬神禮佛方用跪禮,本朝臣子面君都不需要次次行跪禮,郝塞那個人渣怎么配讓郝毓給他行跪禮,“你給我起來!人生在世跪天跪地跪父母,一國之君也不過一月跪一次,你為了一個衣冠禽獸與人下跪,對得起你自己嗎!”
衛(wèi)嘉強硬的把郝毓扯起來,不許他再跪,“隨我去見司,算了,這種事曹椽也處理不了,還是直接去刑獄司衙門,這種事情絕非個例?!庇门磷影謸炱鸷仑沟粼诘厣系臇|西,隨手敲暈郝毓,衛(wèi)嘉看向子矜和王琰,“可要隨我同去?”
若是去了最好,畢竟被武學學生撞破和被未來的燕王世子撞破是兩個概念,只要子矜和王琰站在那里就是一種威懾,不去也沒什么影響,畢竟衛(wèi)嘉同樣背靠燕王府,雖不及子矜卻比旁人好上許多。
“讓阿弟回去知會阿耶阿娘,我隨阿姊走一趟?!弊玉鎽{著直覺不讓王琰接觸這些事,畢竟看衛(wèi)嘉的反應這些事似乎并不適合他們接觸,子矜覺得自己是長姊,有義務保護弟弟。
“我聽阿姊的。”王琰并無異議,畢竟阿姊才是燕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把這種需要和官府打交道的事交給阿姊并沒有什么問題。
兩個人的腦回路詭異的達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