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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京記事

第40章 靈光

兩京記事 雒邑鳴鸞 2142 2020-05-20 08:00:00

  王媛停下喝了口茶,也讓副隊長消化一下自己說的事。

  副隊長看著桌上的關(guān)系圖,糾結(jié)之色愈發(fā)明顯,“若只是放出流言又何必讓我們來走這一趟?”

  該說不愧是劉帥帶的兵嗎?問的問題總是這么破壞氣氛。

  王媛一邊感慨著副隊長連個賣關(guān)子的機會都不給,一邊給錢镠使了個眼色,錢镠會意,當(dāng)即接著王媛的話題講了下去,“流言只是順帶的,最主要的是我們要配合著劉帥的動作把假的流言變成真的。

  裴滿氏于屠何守將的父親有救命之恩,這個守將妻子的家族是裴滿氏的門人,前面說的幾個謠言只是鋪墊,若是耶律齊能壓制住自己的懷疑說不定還會起反作用,所以我們需要添一把火,裴滿氏勾結(jié)齊國暗中達成協(xié)議,只要齊人能扶持太子上位,他們就把遼東以北的草場割讓給齊國,為了能讓齊人以最快的速度攻入中都,他們會讓屠何城的守將打開城門悄無聲息地放齊軍入境?!?p>  副隊長瞪大了眼,一時間竟不知兩人是不是在開玩笑,“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想辦法說服屠何守將投降?”

  王媛點了點頭,給錢镠和副隊長各倒一杯水,玩笑似的說:“也不一定要說服他投降。”

  “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會降,屠何城的守將納蘭平可是耶律齊的心腹,打從耶律齊還是個皇子的時候就跟著他了,當(dāng)年為了支持耶律齊不惜親手殺了自己兒子,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降。”副隊長灌了口水,真是嚇?biāo)廊耍胝f服他,還是做夢快一點。

  王媛笑的極為明媚,“磬石所言有理,若是我們能直接替劉帥解決了屠何守軍自是更好?!?p>  “砰”茶碗落地聲音十分響亮,周巖萬分慶幸自己把剛才那口水咽了,不然現(xiàn)在落地只怕不止是茶碗了。

  “娘子莫,莫要玩笑,茲事體大,茲事體大?!敝軒r抹了把額頭,很好沒有被嚇出汗,想他在邊軍這么多年什么事沒見過,怎么能被這么點小事嚇倒,“娘子莫不是,已經(jīng)有章程了?”

  “劉帥經(jīng)營多年自是有頭緒的,之所以還讓我過來是因為劉帥找的那些線索用處不大,納蘭平心性堅忍,雖有弱點卻不致命,對他來說威逼利誘都沒有用,所以我們的目標(biāo)不是他,是他的親信?!蓖蹑略诓瘯宵c了點,“比如,她。”

  ……

  屠何城作為曾經(jīng)的漢家重鎮(zhèn),即使受過遼人劫掠也是以漢人為主,這也是遼國境內(nèi)一個比較普遍的現(xiàn)象,越靠南的城池漢人越多,若不是當(dāng)年耶律齊強行讓女直人剃發(fā),人為在女直與漢人之間劃出了一道縫隙,只怕此時的王媛還會以為自己在北境的邊鎮(zhèn)。

  “看那邊?!蓖蹑略隈R上小聲提醒眾人,生怕驚走了不遠的狐貍,這只狐貍的皮毛不錯,到時候給蟲娘和檀奴一人做一個小披風(fēng),眾人按照狩獵的習(xí)慣慢慢散開,暗中把那只狐貍圍在中間,王媛搭弓射箭正中狐貍的眼睛,一箭斃命皮毛完好無損。

  隨行的人上前把狐貍收好,一旁的周巖還特意湊上去看了一眼,王博士這手箭術(shù),他不管看多少遍都只有驚嘆的份,如今軍中多用弩機,許多新入伍的小子被弩機慣得不會用弓了,讓他們用弓跟搶了他們媳婦一樣,誰能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燕王妃居然有一手這么驚艷的箭法。

  “周叔,我們晌午就在城外燒烤吧?!蓖蹑驴吹讲贿h處守著的人給自己打的手勢故意說到。

  “好,聽娘子的?!敝軒r爽快地應(yīng)下,盡職盡責(zé)地扮演著一個哄刁蠻小姐開心的忠仆。

  “那邊的姊姊要不要一起來?”王媛看著正準(zhǔn)備繞開他們的三人揚了揚手中的肥兔子,“我們今天獵的多,怕是吃不完?!?p>  “娘子!”周巖制止了王媛有些無禮地舉動,在馬上向那三人中領(lǐng)頭的娘子行禮致歉,“我家娘子冒犯,還望幾位原諒則個?!?p>  “無妨,女公子天真浪漫,我很是喜歡,并無冒犯之處。”那人話音剛落,正準(zhǔn)備離開就聽到王媛歡快的聲音傳來,“姊姊既覺得我天真爛漫甚合心意,可否賞臉與我共飲?!?p>  “好啊?!蹦侨艘豢趹?yīng)下,催馬走到王媛面前,揚眉笑道,“小妹想邀我共飲可備好酒了?”

  王媛明目張膽的給了周巖一個得意的眼神,配合著來人讓出位置,“自是有的,若無好酒怎配得起阿姊這般神仙人物?!蓖蹑潞敛谎陲椬约簩{蘭珠容貌的欣賞,“小妹還怕一般濁酒污了阿姊的眼。”

  “油嘴滑舌?!奔{蘭珠甩了甩手中的馬鞭與王媛并轡而行,“小妹怕不是見到一個娘子都這樣說?”

  王媛倍覺冤枉,想她平時多潔身自好的人啊,連花酒都是和四郎一起去喝的,如今為了劉帥的布局連色相都犧牲了,居然還要被任務(wù)目標(biāo)冤枉,當(dāng)即就不樂意了,皺著眉埋怨道:“阿姊怎么能這么想小妹,還不是家中長輩逼迫,小妹可不是那些浪蕩子?!闭f完還往周巖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是被迫的。

  “這就招了?”納蘭珠奇道,“我以為你還會再瞞一段時間?!?p>  王媛卻沒有答話,反倒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從箭簍中抽出一支羽箭彎弓射出,納蘭珠順著王媛瞄準(zhǔn)的方向看到了一只灰兔,當(dāng)即贊道:“好箭法!如今漢人中這般箭法的人可是不多了。”

  納蘭珠贊嘆不已,王媛神情卻只是淡淡,“說出來不怕阿姊笑話,小妹這箭法還是阿娘教的。”這句話是用女直話說的,納蘭珠驚喜道:“小妹是女直人?”

  王媛?lián)u搖頭,解釋道:“家母是女直人。”

  這就夠了,納蘭珠為何一直不問王媛的名字,不就是顧忌著自己與漢人相交的消息傳出來會給這個小妹帶來麻煩,畢竟這個自己湊上來的小妹難得的合自己的眼緣。

  這也是她的一點小心機,作為父親最寵愛的女兒,總是會有一些走私的商人求到自己面前,若是女直人還好說,父親就只當(dāng)不知道,若是漢人,只要父親知道就一定會下狠手整治這些人,所有她很少跟漢人接觸,但是她又跟那些所謂的女直貴女談不來,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了一個能在一起閑話的侍女,還因為被父親撞見她在花園里讀詩被處死了,今天她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只帶了兩個人就跑出來了。

  該說天無絕人之路,不然也不會讓她遇到這個妹妹,簡直是可這自己的心意長的,感謝長生天。

  納蘭珠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熱情起來,不止和王媛互換了姓名,更是一口一個十三娘。

  王媛卻應(yīng)付得更難了,之前的資料上明明說納蘭珠因為一母同胞的弟弟被納蘭平做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之后就沉寂下來,之后處處以耶律齊為先,更是成了納蘭平最寵愛的女兒,也說了納蘭珠只是表面迎合納蘭平,私下里對漢家文化的推崇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她那個被處死的侍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王媛主動揭開了她的第一層面紗,可以說是把自己送到了這個瘋子的面前。

  “十三娘的年歲也不大,怎么就一個人來屠何了?”納蘭珠用刀在兔肉上劃了兩道口以便入味,隨口問道。

  王媛松了口氣,心道終于來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露出些許憤恨,狠狠地在兔子身上劃了一刀,卻仍勉強自己笑著,“阿姊問我啊,我阿娘在生我弟弟的時候去世了,我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至于我阿耶,”王媛冷笑一聲,又在兔子身上劃了一刀,“爛好人一個!已經(jīng)去輪回轉(zhuǎn)世去了!”

  納蘭珠仔細看了看王媛的表情,安撫性的在王媛背上拍了兩下,“阿姊失言,提起了十三娘的傷心事?!?p>  王媛長舒了一口氣,強笑道:“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去年家父在行商的途中收留了一個女直人,誰知那人身后竟有追兵,就,”王媛聲音哽咽,用納蘭珠遞來的帕子拭去眼淚,才接著說,“那人當(dāng)時抱著個孩子說什么這是他的少主,讓阿耶救那孩子一命,阿耶想著不過是個孩子,救了也就救了,到底是阿娘的同族,誰知,誰知最后竟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感覺到納蘭珠放在自己背上的力度不對,王媛狠狠眨了眨眼眼睛發(fā)酸的同時眼淚也流了下來,博得同情的同時繼續(xù)給自己立人設(shè),啞著嗓子向納蘭珠講述,“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聽當(dāng)時逃過一劫的家人說那孩子看著不過四五歲,雖是大族出身卻毫不驕矜,懂事得讓人心疼,誰知死在了仇家的手里,阿姊,”王媛突然拉住納蘭珠,陰冷的盯著納蘭珠的眼睛,狀若瘋癲,“本來小妹不該把這事說出來擾了阿姊興致,可小妹實在是不忿,阿姊在遼國也是名門毓秀,阿姊可否幫我,幫我找找這個狼牙是哪家的,我就是拼上這條性命也要我阿耶報仇!”

  這個狼牙,納蘭珠顫著手從王媛手里拿起那個銀質(zhì)的狼牙,上面的小兒牙印清晰可見,穆都兒,納蘭珠心里發(fā)狠,反握住王媛的手,立誓一般一字一句地說:“我,必,取,其,性,命!”

  王媛神情恍惚,如同獸類一般湊到納蘭珠耳畔呢喃道:“阿姊說的,可是真的?”

  納蘭珠把王媛拉到自己面前,扳著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以長生天之名?!闭f完便把王媛丟到一邊,從牙縫里擠出來了一句“回府!”

  王媛被納蘭珠粗暴的摔到地上,長發(fā)散亂讓人看不清表情,直到聽不到納蘭珠一行的馬蹄聲才笑出聲,從冷笑到悲涼的大笑只用了短短一瞬,硬生生把來扶她的周巖嚇退了,感覺到面前光線的變化,王媛緩緩的轉(zhuǎn)頭盯著周巖,眼中的陰郁讓周巖心頭一跳,難道是入戲太深走不出來了?這么想想還真是有可能,聽說有的唱曲的就因為太過深入把自己當(dāng)成了話本的人,嚴(yán)重的還有自殺的。

  “周叔在想什么呢?”王媛沙啞的聲音在周巖耳邊炸響,“我馬上就能為阿耶報仇了,周叔不高興嗎?”周巖看著王媛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放大,甚至能清楚地看出王媛眼中的瘋狂,但王媛卻不再看他,而是越過他看向一旁的樹林,似諷似嘆的問:“納蘭珠真是可憐啊,她以為我不知道嗎?真是傻得可憐,你說是不是?”

  “是啊,真可憐?!辈卦跇淞掷锏募{蘭珠幽幽一嘆,眼角紅的像是在滴血,“我們走。”

  直到納蘭珠去而復(fù)返的馬蹄聲再次遠去王媛才扭頭離去,“可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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