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蕭紹與陳皇后議定此事之后兩小的滿月禮已經(jīng)到了,按照陳皇后原先的布置,滿月禮放在長樂宮里,邀了不少京中勛貴,這也是外人第一次見到這對剛一出生就被蓋戳祥瑞的龍鳳胎,陳皇后的打算不少人心知肚明,如今見了兩小自然不會有人故意給陳皇后添堵,各種好話像不要錢一樣往兩人身上堆,不過這兩個孩子確實討人喜歡,且不說白白胖胖的嬰兒濾鏡加成,就說兩人逢人便笑的表現(xiàn)就給自己拉了不少印象分,“臣瞧著蟲娘倒有些神異,不似一般嬰孩?!蓖h侯站在皇后身邊,看著底下被一群女官圍在中間的龍鳳胎露出幾分笑意,她自陳皇后起兵之初就一直跟著她,兩人既是君臣又是好友,如今喚一聲蟲娘的乳名也算不上托大,“將軍可安心了?”
“現(xiàn)在能看出來什么,”陳皇后反駁道,“我這心啊只放下了一半,她日后若是志不在此,我還能強壓著她去不成?!?p> “將軍定是有辦法的?!蓖h候肯定道,將軍的能耐她知道,如今不過是教一個孩子罷了,又有什么難的。
陳皇后沒有答話,反倒是讓身邊的侍女將兩小抱回來,該開宴了。
滿月宴依舊沒有王媛的身影,她被一驚一乍的蕭紹壓在屋里坐了整整兩個月的月子,也因此爆發(fā)了兩個人成婚以來的第一次爭吵,因為蕭紹一句“你在戰(zhàn)場上一身血不也能撐半個月,怎么現(xiàn)在就不能”徹底激怒了王媛,最后以不敢反抗的蕭紹被揍而告終。
雖說一舒心中郁氣,可該坐的月子還得做,偏偏王媛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只能讓人搬了小幾在床上做教案,聽郭祭酒的意思這一批學員里似乎有幾個是在秘書臺有記錄的,指不定哪日就飛黃騰達了,恐怕自己這次申請能通過有長樂宮的意思。
可阿娘想干什么呢?把自己和四郎都支開只留兩個孩子在在金陵,甚至不惜提前卸了武德殿的職務給自己和四郎帶孩子,總不會是想頤養(yǎng)天年吧。
王媛瞇著眼睛一箭射中靶心,“走吧,進宮給阿娘請安?!?p> 陳皇后向來不喜歡濃妝艷抹,連帶著她們這些兒媳也總是簡單了打扮,更何況她軍中出身,雖然太原王氏的女郎向來以溫婉大方著稱,可她一個旁系的旁系,自然和王氏嫡系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不過是族譜上記個名字罷了。不然她也不會為了嫁給燕王這么拼命,像太子元妃一樣聯(lián)姻皇室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聯(lián)姻的不靠譜她這位族姐已經(jīng)用生命給出了例證,還是要靠自己,只要自己有本事,就是沒有太原王氏的支持她也有信心讓陛下接受她這個兒媳。
阿娘和自己的關(guān)系許多人都看在眼里,武德殿的爭斗不過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四三分的坐次算是潛規(guī)則,如果女將真的不爭氣讓人把位子占了去那也怨不得旁人,可如今老一輩的將軍即將致仕,朝中青黃不接還要防備著某些人打壓女官,正需要一個身份足夠且讓各方滿意的人來做領(lǐng)頭羊,看長樂宮的意思,似乎蟲娘也在其中。
可蟲娘步入仕途至少得有十八年,等到她能挑起擔子的時候只怕要到太子登基之后,雖說本朝并不攔著宗室上進,甚至宗室入仕也要科舉,可阿翁與大伯到底不一樣,阿娘到底哪來的自信敢讓蟲娘做她的繼承人。
再者,蟲娘與檀奴尚在襁褓之中,就是把自己和四郎都支開又能借他們兩個干什么?
王媛在宮人的指引下進入長樂宮,心中突然安定,不管阿娘想做什么,想要完成那些謀劃的前提都是蟲娘與檀奴要安然長大,甚至成為人中龍鳳,至少十五年內(nèi)她們不會有直接沖突,既然如此,倒不好與阿娘疏遠了,畢竟阿娘當初也是割據(jù)一方的諸侯,若不是棋差一招太祖皇帝又有誠意,如今這天下姓蕭姓陳還是兩說,跟在她身邊雖說要受些猜忌,可玉不琢不成器,總是利大于弊的。
“兒見過阿娘,阿娘長樂無極?!惫笆窒掳?,王媛做的一絲不茍,“兒此來是與阿娘辭行的?!?p> “阿媛來了,兩個孩子這幾日可是長胖了不少,你過來看看?!标惢屎笞屓嗽谧约荷砼蕴砹俗疽馔蹑伦^來,順手就把自己懷里的檀奴塞到了王媛懷里,見王媛手忙腳亂地接過孩子還時不時地看向乳母懷里的蟲娘,低頭一笑,給自己倒了杯清茶,“你也不用擔心,我實話與你說,這次你和四郎雙雙離家就是我做的。”
王媛眉頭一挑,隨手攏了攏襁褓笑道:“四郎就是阿娘一手帶大的,兩個孩子能養(yǎng)在阿娘跟前是他們的福氣?!?p> “焉知不是我的福氣?”陳皇后意味深長地說,卻把王媛嚇得夠嗆,“她們能有什么福氣,不過是蒙祖輩余蔭,投了個好胎罷了?!?p> “好了,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你是個多膽大包天的性子我還不知道?”當年敢跑到自己面前自薦為燕王妃,如今敢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當苦力,陳皇后沒好氣地把一邊煮著的茶湯放到了王媛面前,“我也不是搶人孩子的惡婆婆,不過是見蟲娘與檀奴生來體弱想替他們調(diào)養(yǎng)一番罷了,只是我這法子有些特殊,時間長見效慢,須得時時在我跟前看顧著,若你二人在金陵怕是不忍心看著,所以使了些小手段把你們調(diào)去了北境,”見王媛神色平和顯然早已料到,陳皇后暗自點頭,“待你們回來我必完璧歸趙?!?p> 何止完璧,阿娘這次怕是要搭上不少珍藏,王媛腹誹道,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阿娘的好他們夫妻自會記在心里,若是一味道謝反倒顯得疏遠了,“說起完璧歸趙,兒倒有一事想向阿娘請教?!?p> “你且說來聽聽。”
“是兒這次帶的那些學員,郭祭酒讓兒帶他們到戰(zhàn)場見見血,可陳國公卻把我們一行安排進了中軍,兒是不是該帶他們往右軍去一趟。”
“不必,到了戰(zhàn)場就要聽主帥安排,哪有在我這里給你走后門的?!标惢屎蟛患偎妓鞯鸟g回了王媛的請求,“這是你們祭酒該操心的事,你擔心這個作甚。”
既然陳皇后都這樣說了,王媛也干脆的閉了嘴,左右是武德殿相中的人,又不是自己相中的,有這時間玩會兒子不好嗎?
蕭紹走了,王媛也走了,金陵燕王府一時間寂靜下來,長樂宮較之以前卻更為熱鬧。
且不說現(xiàn)在養(yǎng)在陳皇后跟前的龍鳳胎,就是算只有一個皇五子蕭樘也是恨不得把長樂宮的屋頂掀了,更何況又多了兩個身體越來越好的天魔星。
他們用實力反駁了威遠侯的話,安靜不是因為天生神異,而是身體太弱沒那個體力折騰,“梓童這里越發(fā)熱鬧了?!毙涞蹣泛呛亲谝贿吙礋狒[,全然不顧前段時間被他親口稱贊的祥瑞還在地上趴著哭。
陳皇后滿腦門黑線,雖說她用的藥是有些難受,可她掐著量絕對不會讓他們難受的一直哭,每天到點就嚎,干打雷不下雨,是演給誰看呢。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長樂宮,折子都批完了嗎?”忍無可忍的陳皇后把矛頭對準了宣武帝,誰讓他在一邊看笑話,她的笑話是想看就能看的嗎?
奈何宣武帝早就習慣了陳皇后的脾氣,全然不把這點諷刺放在心上,反倒指揮著蕭樘興致勃勃地把趴在地上的龍鳳胎翻成四腳朝天,看他們躺在地上艱難的翻過身接著哭,只覺得四郎家的這兩個孩子實在有趣。
“今日休沐,大臣都不用點卯還不讓我松快一會。”
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是怎么想的,偏偏在哭的時候一定要趴著這事上較起了真,惹得宣武帝每次聞聲而來就是為了玩孫子。
陳皇后被他倆吵的心力交瘁,左右四個月大的孩子就是要練翻身,就當彩衣娛親隨他們?nèi)グ?,反正自己是不告訴陛下他被兩個四個月大的小兒給哄了。
就他現(xiàn)在的樣子那還能看出來當初對雙生子的不喜。
“四郎他們已經(jīng)在北境待了一個多月了吧?!标惢屎笕嘀夹南硎苤@難得的安靜,幸虧龍鳳胎提她轉(zhuǎn)移了五郎的注意,否則五郎這狗厭貓嫌的性子能把她折騰得折壽。
宣武帝算了算,“快兩個月了,他們五月初出發(fā),現(xiàn)在都快七月了?!?p> “也不曉得他們在北境怎么樣,要是再耽擱到冬日兩個孩子都不認得他們了?!标惢屎箅y得有些擔憂,這次是自己思慮不周,陳國公向來愛用奇兵,也不知道把阿媛安排到中軍是對是錯。
“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就算操再多心也抵不上他們自個悟出來,你又何必自尋煩惱。”宣武帝看著在毯子上被翻來翻去的龍鳳胎不免一笑,“五郎莫要只給他們翻身,你把他們扶起來坐著試試。”
蕭樘歡快的應了一聲,在宣武帝的指導下把妹妹扶了起來,可四個月的嬰兒哪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蕭樘剛一松手蟲娘就又倒了,還恰好砸到了檀奴身上,這下可算是徹底捅了馬蜂窩,剛剛安靜下來的長樂宮再度響起了熟悉的嬰兒哭聲,連翻身都沒用可見境況之慘烈。
面對著老妻的要殺人的目光,宣武帝難得的心虛了一下,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他這不是為了避免老妻一個人胡思亂想嗎,看看,這效果多好,只要忙起來就沒空想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