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康平
在聽到姐姐名字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做好了割城給蘇日勒的準(zhǔn)備。
可他給了我一副畫卷。
畫卷中用李氏密語繪制了地圖,還有信息。
城內(nèi)有眼線,身居高位的人并不干凈。
在畫卷的最后,是笨拙的筆法,寫出密文。
“王庭燃放焰火,蘇日勒身亡,可攻?!?p> 前后密文,是兩個人寫的。
我半信半疑。
送畫卷的人是蘇日勒,我有理由懷疑他是在離間。
隨著調(diào)查,密文中提到的人都有大問題。
那蘇日勒……會死嗎?
那日對戰(zhàn)的時候,他除了面上無須,顯得臉白之外,并沒有年老力衰的樣子。
可我還是調(diào)遣將士,每日都準(zhǔn)備著。
十五那天,草原那邊燃放了煙花。
我冒險帶小隊先行,萬一被騙,我也有底氣安然返回。
煙花燃放了很久,草原的人沒有注意到被布包起的馬蹄聲。
草原人都在看煙花。
我也放了一顆,告訴等候的將士可以行動。
蘇日勒真的死了。
他孤零零地躺在帳篷前,身上批了件白色的狐毛大氅,像是安靜的睡著了。
我讓人收斂他的尸骨運回城內(nèi)。
我想,我可以用蘇日勒的尸骨換姐姐的消息。
但我沒想到,我見到了姐姐。
一個男人對著她的馬舉起長刀,我拉滿弓弦,將一支破甲箭射了出去。
他要慶幸,他只想砍姐姐的馬。
如果他想傷害姐姐,箭就會射穿他的腦袋。
我終于把姐姐帶回了將軍府。
她看上去很累,也很傷心。
我們分開了這么多年,我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問。
我怕問到傷心處,我會再次失去姐姐。
被帶回來的男人是阿如溫查斯,草原二王子,幕僚和我說,他是草原上最危險的人。
然而現(xiàn)在他像是一具死尸般躺在地上,只有偶爾轉(zhuǎn)動的眼珠,能看出他還在活著。
我提審了他。
他的眼睛在看到我面容的瞬間,就有了神色。
“你是誰?”阿如溫查斯睜大眼睛問我:“你和寧夫人是什么關(guān)系!”
寧夫人。
蘇日勒最寵愛的中原女人——寧夫人。
為了對付草原,我收集過她的資料,但只能找到蘇日勒很寵愛她的消息,其余消息一概不知。
我從沒想過,姐姐就是那位寧夫人。
如果早點知道的話……我是不是就能早點接姐姐回家?
“放肆,這是我們皇太女,也就是太子,你竟敢不敬!”
隨從呵斥阿如溫查斯。
聽到隨從的話,阿如溫查斯像是被抽去了一魄,他呆呆的問:“那你的姐姐是……”
“自然是樂寧公主!”
阿如溫查斯又丟掉了一魄,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原來……她不是妓子……”
怪不得,這么多年來我沒有找到姐姐。
原來他們根本不知道姐姐的身份。
我讓隨從離開,單獨和阿如溫查斯聊聊。
他的雙腿都鎖著鐵鏈,雙臂都綁著布條,沒法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我問他,姐姐這些年在草原過得好嗎。
“你能告訴我,她為什么會流落到草原嗎?”阿如溫查斯認(rèn)真的說。
我應(yīng)了他。
“我們的父親,是個膽小又自私的人,護(hù)國寺給我母親批命,說她會誕下真龍,真龍覺醒那日,就是帝星更替的時候?!?p> “他想長命百歲,他想一直高高在上,然后他給我們的母親下了毒。后來他又覺得,女子也是可以為帝的,于是想了辦法,將姐姐支出宮,又差人綁了她?!?p> “若是沒有意外,姐姐會被送去西域,永遠(yuǎn)無法回家。我則是被淹死江中,失去性命。”
但姐姐逃了出來,我也活了下來。
盡管活得艱難,我還是在一步一步地在向那個自私的人復(fù)仇。
現(xiàn)在他坐在皇位上,便是如坐針氈,時刻都要提防著我的發(fā)難。
“她在王庭……過得還不錯?!卑⑷鐪夭樗归]著眼睛說,“當(dāng)初她被父王救下,便一直跟著父王,沒有任何人。她沒有敗壞你們中原人的名聲,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能聽出來,他在撒謊。
算了。
“過些日子你會被帶回長安當(dāng)人質(zhì),日后一輩子都無法回草原了,若是有什么話想帶給你的妻兒,我可替你傳達(dá)。”
阿如溫查斯苦笑一聲:“這么說來,我好像只剩一個哥哥了。”
草原王庭的血脈,竟然凋敝到如此地步。
真是大快人心。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姐姐的功勞。
我也知道,阿如溫查斯藏起來的那些真相,是害怕流言纏上姐姐,別人會覺得姐姐為皇室蒙羞,然后偷偷處決她。
可她是我的姐姐,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莫說是皇帝,就算是諸天神佛,也別想在我的手里奪走姐姐。
蘇日勒的尸骨,被埋在了外祖父對面的山上。
兩人做了一輩子的敵人,卻又不曾真的敵對過,希望他們在泉下,還能繼續(xù)探討人世的恩怨。
離開邊關(guān)那日,姐姐坐在馬車上,望著北方愣神。
草原埋葬了姐姐十幾載的年華。
她的心里,總有悵然。
“康平,我回去……不會添麻煩嗎?”
“不會的,姐姐。”
我拍著胸脯打包票。
“世人會挑公主的毛病,卻不會挑長公主的毛病,回到長安,我就把皇帝踢下位去,讓姐姐當(dāng)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長公主!”
從此,災(zāi)厄再與姐姐無關(guān)。
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快樂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