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樂寧
拋開立場來講,蘇日勒是個好人。
蘇日勒想確保他在死后,我還能好好地活在這片草原上。
可是我不需要這份好。
從很多年前開始,我只想回家。
回到那個有著母親,有著妹妹的家。
而這些男人,無論是誰,都不會送我回家。
“寧兒,如果你可以為我送終的話,我就送你回家?!?p> 到最后,他竟然是用這種事情來交易。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說:“好啊,如果你送我回家,我也可以為你殉情?!?p> “殉情就不必了?!?p> 蘇日勒用粗糲的手摸著我的臉,笑容很是悲傷。
“寧兒你還貌美年輕,回到中原后,再找個好看的中原好漢一起過日子?!?p> “不要婆婆媽媽的替我守孝,也不要來長生天找我?!?p> “你早就應(yīng)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
他的話,像是嘆息,也像是告別。
也是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見到過蘇日勒。
王庭的戰(zhàn)士都忙碌起來,像是在準(zhǔn)備著要發(fā)起一場新的戰(zhàn)爭。
而我在院子里散步,也聽到了來自外界的流言。
“寧夫人被王厭棄了嗎?”
“聽說她耐不住寂寞和二皇子有染,王便罰了她禁閉。”
“一個中原女子而已,不如直接殺了?!?p> “王的心思,可不是我們能領(lǐng)會的。”
就在這個時候,阿如溫查斯一腳踹開了我的院門。
他舉著一把斬馬刀,怒視周圍防守的侍衛(wèi),試圖向里走。
看到我站在院中,他對我伸出手說:“阿寧,和我走?!?p> “去哪兒?”
“去我的封地,我的草原?!?p> “不去。”
我坐在貴妃椅上,輕蔑地看著他說:“那些難聽的話,二王子也聽到了,怎么還做如此荒唐的事情?!?p> 阿如溫查斯卻沒有被激怒。
他自顧自地說:“父王想入主中原,我可以攻破邊關(guān),到那個時候,我就能請父王將你賜給我?!?p> 只是這么做的話,絕對會讓蘇日勒不滿。
以前阿如溫查斯的眼中,只有王位。
這次,他竟然愿意把我排在王位前面。
真是可笑。
“那便攻吧?!蔽倚χf。
外祖父已經(jīng)死了,妹妹也下落不明。
回家只是我的執(zhí)念而已。
我只想回去,不在乎那個家到底姓什么。
“若是能把皇帝的頭割下來當(dāng)聘禮,也許我就答應(yīng)了。”
阿如溫查斯不明白我態(tài)度,為什么突然產(chǎn)生了變化。
就像我不明白他現(xiàn)在的沖動,到底是因為感情,還是只想做戲降低蘇日勒的防范。
人人都說皇家無情。
可我覺得,無情的地方太多了。
阿如溫查斯失望的離開了。
沒過多久,蘇日勒宣布王庭開拔,整個草原的人馬向著邊關(guān)前行。
蘇日勒帶著阿如溫查斯先行,恩和留在后方照看大本營。
他找到我,問我以后準(zhǔn)備怎么做。
“城里還留了些被父王厭棄的中原女人,寧夫人也想當(dāng)其中一個嗎?”
“若是能在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地過上一輩子,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蔽逸p笑著說。
而不是卷入這些人的爭斗中,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我不知道,蘇日勒到底想做什么。
在那一天,他明明喚出了我的名字。
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
若我只是個妓子,回家是件很簡單的事情。
可我不是。
我是皇帝的女兒,是大國的公主。
就算我想回家,父皇也不會讓我回去。
失去了清白且與草原王子糾纏不清的女人,是不可能回到皇宮的。
蘇日勒既然命不久矣,又為何要大張旗鼓地攻打邊關(guān)?
等王帳到了邊關(guān),草原猛士,已經(jīng)和中原的戰(zhàn)士,互相交手了半個月。
聽說這半個月里,阿如溫查斯風(fēng)頭很盛,可以說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
“只是城里有一員小將,說是李將軍的后人,計謀很是厲害?!?p> 新的女奴,向我學(xué)著帳中的各種流言。
外祖父,哪里還有什么后人。
他唯一的女兒進(jìn)了宮,成為后妃,只有我和妹妹兩個孩子。
“聽那些戰(zhàn)士說,那個小將好像還是個皇子?!?p> 皇子?
呵。
父皇可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竟然想要踩著外祖父的尸骨,為他的繼承人造勢。
只是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盤能不能打響。
接下來的日子里,雙方陷入了詭異的和諧中。
草原總是會派人去城門外挑釁,城里也會放出一些人來對戰(zhàn)。
可每次都是點到即止,沒有更大的傷亡。
我在自己的帳內(nèi),畫了一副山水畫,手指一寸寸地摸上古樹的紋路。
畫上是中原的大好河山,但山間奔跑著草原獨有的牛羊。
無論是城里的人,還是城外的人,都會覺得這是挑釁。
但是我在這幅畫里,繪入了地圖和密文。
如果那小將真是外祖父的后人,就能看出藏在畫中的地圖。
然后從小路繞到王帳,擊破現(xiàn)在草原上防御最弱的地方。
密文則是說清楚了阿如溫查斯的眼線。
我把恩和喊了進(jìn)來。
“沒想到,寧夫人畫作竟然如此精彩?!倍骱脱壑辛髀冻鲶@喜:“這幅畫要是送給父王,他一定萬分開心!”
恩和不喜歡爭。
他心中有父子之情,也有兄弟之情。
他不會想著把我搶去他的草原,只想著在蘇日勒歸天后,繼承蘇日勒的女人。
他又不希望我過得不舒服。
所以那幅畫,在傍晚的時候,就送到了蘇日勒的帳中。
在恩和看來,也許蘇日勒也能感受到這份驚喜,然后重新想起我的好。
恩和完全是在白費力氣。
我想,在蘇日勒瀕死前,他是不會見我的。
畫完那幅畫后,我便安安靜靜的,在帳中等待消息。
聽說畫被蘇日勒用箭釘在了小將的馬鞍上。
他還差點就砍去了小將的腦袋。
這一次,展現(xiàn)了他仍舊強壯的體魄,并且狠狠打壓了城中的氣勢。
當(dāng)天夜里,恩和送來一枚玉佩。
他說這是小將遺留的東西,蘇日勒大手一揮,賞給了他。
恩和認(rèn)為我會喜歡,便轉(zhuǎn)手送給了我。
玉佩是一塊上好的暖玉,雕刻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角落里藏著一個“樂”字。
很多年前,這枚玉佩曾屬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