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我遁入虛無,周遭一片冷寂。眨眼之間,風(fēng)云變幻,微微的朔風(fēng)吹過兩頰,低頭看,有得一驚,我站在那水面之上,似乎有種力量承接著我。
抬頭遠望去,有一抹月牙色的身影在海面上顧自走著,他身長玉立,獨自一人,離我越來越遠。讓人一看,心生寂寥,我抬手喚他:“公子等等,等我一下......”
我提著衣裙追了上去,眼前的光似乎有些越發(fā)刺眼,那抹月牙色的身影,驀然轉(zhuǎn)了過來,他回眸一笑,那一笑,似乎有一朵落花的憂傷、有一縷風(fēng)的動情、有一滴水的瀲滟。
我抬起手來,想要說什么,但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忘記了該說什么。只見他粲然一笑,開口說話,剎那間,世間寂靜了下來,沒有了一絲聲響。我看見他的嘴唇在翕動,卻聽不見他說了兩句什么話,我環(huán)顧四周這片海一望無垠,就像沒有盡頭的深淵一般?;仡櫳駚恚侨擞蛛x我而去了。
我狂呼著:“你別走、你別走、你要去哪里?”提腿想要追他去,腿仿佛灌了鉛一般,不能動半分。
“噗通”一聲,我從這海面上掉了下去,被刺骨浸涼的海水淹沒,我不會浮水!我卯了勁地撲騰著雙臂,任海水將我淹沒,我急促地掙扎呼吸著、喘息著,這十足可是個落水的鳥了......
我大口拼命地呼吸著,掙扎著從這亦真亦假的夢里醒來,卻是頭痛欲裂。
痛、痛、痛!
“別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我緩緩地睜開了眼,入眼的是那個金鈴鐺風(fēng)鈴在風(fēng)中泠泠作響,竹屋青青,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左手上發(fā)脹酸澀,我一右手支起身子來,門外嗒嗒腳步聲奔來。
那青衣女子跨門急入,奔過來一把抱住我:“櫻釋、妹妹啊,你總算醒了?!?p> “姐......姐姐?”
隨后的姑姑緊跟而來,我們?nèi)齻€人抱成一團,一時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櫻釋好想你們,姐姐、姑姑,嗚嗚嗚.....”
“我的頭好痛,我感覺好累好累?!?p> 二姐她們緩緩松開我,道:“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了,我們每日每夜都在擔(dān)心你啊。”
我抬過左手來,有些吃痛:“左手有些疼呢?!?p> 二姐看到我那緊緊攥緊的左手,“我們都不知道你這手里面拿著什么好東西呢,你知不知道,在你昏睡的一百年里,總是緊緊攥著,我們想要幫你拿出來,你也不肯松手?!?p> 一百年了嗎,我竟然昏睡了一百年!
我緩緩地松開那僵硬了的左手,里面握著一顆玲瓏剔透,渡著珍珠光澤水滴狀的珠子。
“唉,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呢,原來就是一顆水晶珠子啊,估摸著又是櫻釋從哪里賺來的,我們家櫻釋真是走哪都是小財迷呢?!倍愦蛉さ?,和姑姑相視一笑。
真的是這樣么?我竟什么都記不起來了,不覺有些恐慌。
我醒來后姑姑和二姐抱著我說了好些的話。姐姐說我當(dāng)初離開伏天山的時候便只身一人去了俞元古城,我去找神慶了,在那呆了二百年。我貪玩地又和神慶打賭下海去找紅珊瑚,可是我在海中遇到了危險,被一只海獸襲擊,差點命喪黃泉,祭司為了救我,用了一味有副作用的海藥,不慎讓我的記憶靈絲游離了出去,就消散了一段時間的記憶。
我有些云里霧里,自幼我就是有幾分玩心,想不到這次自己闖了這樣的禍,差點折了半條命,想來也是有些后怕。
姑姑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說到:“我們本就是羽禽族,鮮少的會浮水,你本身就是只孔雀,對那海水、湖水更是要敬畏三分。好歹現(xiàn)在撿了條命回來,那俞元古城、撫仙湖你這輩都不能再去了。以后啊,那河邊湖邊也給我少去些,你不知道姑姑和姐姐們?yōu)槟愀冻隽硕嗌伲僮尮霉煤徒憬銈儞?dān)心了?!?p> 我木納地點點頭:“櫻釋真是不知輕重,讓大家為我擔(dān)心,這頭真是痛得很,什么都不記得了,這日后肯定倍加小心?!?p> 我的記憶停留在兩千一百歲那年。
那一年在伏天山上,我再也忍受不住我的相思之苦,對我一往情深的木神之子元起,傾訴了愛慕之意。從哀牢到伏天山,越發(fā)著迷于他。我希望他知道我喜歡他,卻又害怕他知道了之后卻對我并無意。
難熬單戀的痛苦,初嘗情愛之事,在這三百年的相處之下,我還是捅破了這層紙。他待我很好,我原本以為他似乎對我還是有幾分情份的,可是那時候的他卻對我說,我一直以來都是自作多情罷了。他冷冷地對我說道一通,他弟弟還私底下跟我說,我一直以來讓元起很是煩惱,他與我共事也只是大靈神指示的罷了,讓我不要再自作多情糾纏他哥哥了。
或許當(dāng)初小心翼翼,不捅破這層紙,也不會有這無果的尷尬了。
這件事之后,我猶如陷入了黑暗絕境一般,難掩辛酸與苦澀,白白單戀了這三百年,很是痛苦,我每天就給自己灌上許多的酒,想著喝得頭昏眼花也許就不那么難過了。自己還一人躲在后山邊喝邊哭,每天撕心裂肺地跟后山那些走獸飛禽訴愁腸,說了多少胡話,現(xiàn)在想來也是好笑。
某日我收到神慶的飛鴿傳書,他讓我去撫仙湖找他耍去,那水龍王給他在湖中心建了座孤島。我整裝待發(fā),這日子還需得過下去,這番去想散散心,呆在這伏天山,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讓人好生尷尬難過。
我的記憶就此停留在了那一年,這此間的記憶我是一丁點也回憶不出來了。自己也知道從小就有些貪玩的心,闖下禍也免不了姑姑姐姐收拾爛攤子。記不起來那就算了吧,只是想來這一覺睡起來竟然徒增了三百歲的年齡,真是辜負韶華鳥已老。
晚風(fēng)過后,夕陽西下,我斜躺在搖椅上,看著我大哀牢的風(fēng)光,林間百鳥低囀,景翳翳將入。哀牢地處云滇之南,宜五谷蠶桑,出銅、鐵、鉛、錫,尤多珍奇寶貨和黃金、光珠、琥珀、翡翠、水晶、瑪瑙。并有孔雀、犀、象等珍禽異獸。
這哀牢聚居著我們羽禽一族和走獸一族,姑姑真身是鳳凰,她是百鳥之王,我們羽禽族的族長。從小對我嚴(yán)加管教,奈何我這只小孔雀生得一生皮性子,盡給她惹禍,時常都在大姐和二姐的掩護下溜之大吉,想起來不禁低頭一笑。
我“大病初愈”后,便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大姐和姐夫也給我們羽禽族添了莫大的喜氣--生了一個小豆丁,想不到這一覺醒來,還做了個姨媽。張羅著過幾天的周歲酒,我大哀牢又開始忙里忙外,好不熱鬧。
這日我在房里幫忙照顧著小豆丁,那奶娃娃也是同我一般牙口極好,這已喝了兩碗牛乳了!
“豆豆,現(xiàn)在趁你爹娘不在,小姨來幫你嘗一嘗這牛乳到底有什么好喝的啊......咕嚕咕嚕......”他撲騰著小手想來搶他的牛乳,可惜被我兩三口咽下肚了,那奶娃娃先是看著我將他的牛乳喝了,又是將他的大米糊囫圇吞下去,哇地一聲哭起來。
“豆豆哭什么呢,我可是你小姨,小姨吃豆豆的東西定是理所當(dāng)然,你可不能小氣,待你以后長大了,還不是要拿好吃的好喝的來孝敬小姨,乖,不哭不哭啊......”
“好不要臉,都兩千多歲的鳥了,還不知廉恥地偷吃小孩的東西。”
我轉(zhuǎn)過身去,那人足蹬金縷靴,一席水袖長衫,臉上幾分傲慢不屑,些許嫌棄的神情。幾百年未見,還是那副模樣!我飛奔上去一把摟住了他“神慶,你終于來看我了,我可等你好久了,讓我好生想你?!?p> 他有些措手不及,連退兩步:“啀,你倒是小心點,別把你那口水給糊我身上了,本君這可是今天新?lián)Q的衣裳,喂,你干嘛呢,喂喂喂,我叫你不要過來,你還故意在我衣裳上蹭,你是故意的吧,你這只死孔雀!”在他說新衣裳的時候,我已經(jīng)飛快地將那嘴上留的大米糊蹭在他衣裳上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后退三步。
“哈哈哈,笨貨龍,自己穿新衣服也不給我買幾套,真不夠意思?!?p> 小豆丁看見我們鬧這一出,咯咯地又笑了。
“怎么,最近當(dāng)起了奶娘啊,你這奶娘也太不稱職了,還第一次見做奶娘的和孩子搶吃的。”他乜斜我一眼,可真像只傲嬌的公雞。
“才見面就這般酸我,我可是大病初愈的病患,懶得跟你計較,你說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看我,唉,當(dāng)初去找你還把這二百年的記憶給弄沒了,這可是有你一半的責(zé)任。”
神慶和姑姑的解釋如出一轍,現(xiàn)下我就沒有什么顧慮了的。看他那副恨不得將我掐死、又嫌棄、又憤恨的模樣,看來我確實做了不太好的事兒。我忙忙打著圓場,抱起小豆丁,帶著他一起去山林間轉(zhuǎn)轉(zhuǎn)。
石金水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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