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未到,然夜已深。仙山虔來早也歸于平靜。
八寶棲靈塔矗立于一輪勾月之下,幽柔月光勾勒著八寶塔的飛檐翹角,巍峨層疊形狀。有風(fēng)鈴懸于那飛起的塔檐,隨風(fēng)吹動。
叮鈴,叮鈴,是夏夜的聲音……空靈,萬籟俱寂。一抹煙云被風(fēng)吹散,終于將這曖昧的月華變得明朗,從頭頂傾灑下了些許,將她的視野照得亮了些許。
“太好了……不然還真看不清呢!”輕聲呢喃,語調(diào)都沒什么起伏。若有似無的聲音融入了這迎面刮來的夏風(fēng)中,很快消散,連著那一晃而過,快得急不可見的身影都好似憑空消失。
其實,不過是足下一點,那抹身影便騰空飛速躍起。
八寶棲靈塔雖然高,可也已經(jīng)近在眼前!!足下似乎踩著的就是憑空綻放的節(jié)節(jié)高的妖花,將那抹詭異輕靈的身影不斷往上送去。越來越近,咫尺之間!
好似伸手,就能探到仙山虔來何人都不可靠近的八寶塔的第四十九層??!
突然,殿脊上的吞獸散發(fā)著活靈活現(xiàn)的,似乎下一秒就能騰空而起,化而為遨游蒼空的靈光。
本是空洞的吞獸眼眸好似是畫龍點睛被添加了一筆,猛然間還真的動了一下!保護八寶棲靈塔的南北二殿絕非虛設(shè)!
靈光化成能披荊斬棘,刺裂蒼穹的鋒芒,便如此浩蕩掃來猶如要將這空寂的夜也一劈成兩半。
“嘶!”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本是一鼓作氣毫無阻擋的身影好似直覺感到了從背后而來的危險。靈光利劍斬裂蒼宇橫掃而來。
回頭一掃,那電光火石間的突襲便朝著這邊閃現(xiàn)橫掃而來,氣勢如虹!
果然想得太容易了!撤力往反方向竭力避開。而這靈光聚成的巨大鋒芒迅疾掃過,剛好從分毫之間橫劈而過,旋即消失在了虛芒夜色里。
而那抹身影也毫不示弱,更不做無謂的糾纏。虔來的機關(guān)還真是名不虛傳,她不過是得意間泄露了稍許的妖氣,卻已經(jīng)驚動了這左右護法神獸。
真身未露,卻已然來了這般先機奪人!想要她的命?才不會這么簡單!
噔地一下落于不遠處的屋頂上,抬頭不甘心地看了眼八寶棲靈塔,沒想到就止步于此了。不過也沒有辦法!
知曉今夜已然失了先機,不做留戀,那快如閃電的身影便在靈光再次反撲襲來的檔口,閃身失了蹤跡。
而這仙門虔來中最是森嚴(yán),弟子都禁足的西北隅也開始了刺耳的千鳥嗡鳴之聲。好似是有什么動靜驚動了那早已經(jīng)安歇在林間的白鶴和蜂鳥。翅膀拍打著,有那群鳥過境的氣勢。打碎了這蟲鳴風(fēng)悅的夏夜。
“呃!”那黑衣人的鬼魅身影再快,可也快不過千羽過境的這一重追捕。
天上若有如無,卻又好似鋪天蓋地飄落的,自然不是那棲息仙山的神鳥毛羽。
好疼!被不小心染上的胳膊猶如火燒,這虔來仙門到底是可怕。她還以為不過南北神殿需要提防罷了,到底是輕敵了??!
用左手捂住了右手上的傷口,那道來去無蹤的身影再次消散。
她一定會再來的……
身后,千鳥過境帶起壯觀共鳴,火羽猶如星沙絡(luò)繹不絕落下。絕美,壯觀,或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照亮了半邊天際,好似銀河碎落,飄揚在這險峰回蕩間。
饒是巡夜的許多宗門子弟都沒見過這般陣仗,更別說還在考察階段的外室弟子了。
“臥槽,這是什么?”
惺忪睡眼,一個迷糊了神色立起呆毛的胖小子本是在滋尿。偏偏聽到了這傳來的動靜,于是和一起上茅房的同伴異口同聲回看了過去。
一看,尿都滋在了對方身上……
“?。。。。。?!”扶搖直上的不經(jīng)意慘叫,讓人腳下虛浮。
她此刻好似驚弓之鳥,覺得手臂上的傷在逼她現(xiàn)出原形,可這哪里能行?!眼看就要回了自己的房間,然而不偏不倚浮起一陣鬼叫,陰差陽錯讓她身形踉蹌。
砰地一聲,一腳踩空。她記得……下面好像是茅房!!失策?。∷∮窬尤灰灿薪裉?!
模糊了視線,搖搖欲墜。模糊的視線里,有兩個人看到了她。
“哎??!”胖小子來不及和同伴拉緊褲腰帶,卻看到了什么?有人從他們頭頂?shù)袅讼聛恚?p> 走近一看,絕非生人。
“浮玉,浮玉怎么在這里?”兩個傻小子面面相覷,褲腰帶系得亂七八糟,一時間兵荒馬亂,這褻褲都尿濕了,可也總比光著屁股強啊!
因為這半夜驚起的動靜,睡在對面閣樓臥室的同門們都醒來了。本來漆黑一片的偏隅逐漸亮起了燈光。大胖發(fā)現(xiàn)有女弟子已經(jīng)推開了窗戶探頭出來打探,這便是更加慌張了。
“小胖,怎么辦???我不能讓雪遙師姐看到我這個樣子的。所以浮玉這丑八怪就交給你了!”
二話不說,在自己已經(jīng)尿濕的褲腰帶上打了個死結(jié),虔來非著名弟子尹大胖便這么腳底抹油毫不猶豫,準(zhǔn)備先撤了。
浮光掠影間,他本來還以為是什么天姝下凡偷窺他們二位英俊少俠上茅房,原來是品階比他們還低了些的,前不久才剛?cè)腴T的浮玉?。?p> 那便算了,且不論半夜三更浮玉為啥會從茅房頂上掉下來,此刻事急從權(quán),其他原委都是其次。換了這尿騷味還濕乎乎的褲子才是要緊!
他不能讓人看到他尿濕褲子的。所以對蹲在地上好奇照看的陳小胖拍了拍肩膀,委以重任的樣子,似乎是來自師兄的格外關(guān)照。
“誒?!浮玉和我們一屋,起碼一起抬他……”話沒說完,陳小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腳底抹油的師兄甩在身后。
他們一同入門關(guān)系又好,天天形影不離又都帶點嬰兒肥,所以同門師兄弟人送大胖和小胖的雅號。
沒想到,友情出現(xiàn)了裂痕,卻是在這樣互相用尿滋了對方褲子的深夜里。
可悲,可嘆!
莫非,這便是世事無常?
一場事故,無論是天邊的火羽星沙灑落的壯觀異象,還是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已然暈厥的師弟浮玉,都是毫無征兆的意外?。?p> 搖了搖頭,悲天憫人的陳小胖兀自感慨著。一攬浮玉的背,卻發(fā)現(xiàn)好重!
“呃……你到底晚飯吃了什么?”垮著腰,小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雅號似乎該易主了!不碰這浮玉,根本不知道同門中還有人有這體量!
“呼!”才搬著走了兩步,便已經(jīng)彎腰歇腳靠在了一棵壯實的毛竹上。累死他了!大胖平時稱兄道弟,關(guān)鍵時刻根本不仗義??!
后面的人嘰嘰喳喳,都從弟子臥寢出來看熱鬧。也有守夜的修士嚴(yán)陣以待,道道鋒芒掠過頭頂。這是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師叔伯們御劍支援這虔來門的禁地——西北角。
“水……”陳小胖歇腳的工夫,卻聽到了懷中浮玉的呢喃聲。
夢游不成?
他怎么會在這里?陳小胖低頭注視浮玉,當(dāng)然不得解。不過場面有些混亂,同門們都陸續(xù)出來查看,自己這副尊榮還有莫名從天而降的浮玉都會惹了非議。
被看到就說不清楚了吧!他們這些新來的弟子,稍有差池定會被趕出去的!
來不及細(xì)想,陳小胖趕緊地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師弟,平日里多吃二兩飯倒是積攢了不小的力氣。腳步匆匆避開眾人目光往寢所走,一切等浮玉醒了再說。
幸好,那落于虛空的星沙璀璨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這匆忙離開的背影,倒也沒有過多引了旁人注意。
“嗯?雪遙師姐你看什么?”
披上披風(fēng),有師妹急急從后方的弟子寢舍出來想為師姐戴上一件貂繡披肩,便見雪瑤師姐不看身后的璀璨星砂花火卻盯著那樹影斑駁的暗處。
那里有什么?好奇,順著師姐的目光看去,自然是什么都沒看到。
“無事,只是奇怪這天邊的浩蕩架勢到底是何物?”雪瑤毫不慌張,好像并不在意。翩然轉(zhuǎn)身后才對著生平從未得見的奇景嘆息道。
墨發(fā)紅唇,肌膚賽雪,人如其名。
“我也不知道??!入虔來這么久,一次都沒見過?!北疽詾槭怯惺裁次kU,這女弟子跑出來張望了好久,又打探了一番,這才稍稍安穩(wěn)了神色。突然抬頭,便如有流火劃過當(dāng)空,趕忙手指著當(dāng)頭晴空興奮道:
“誒誒?這不是廉師兄他們?!大半夜地全副武裝還帶著法器,如此聲勢浩大,卻是連精英修士都驚動了嗎?”
一看到前方不遠有那廉鏡琿(hun)領(lǐng)著一班精銳御劍而起,便朝著那紅光沖天,又絡(luò)繹星沙墜落的西北隅,不少同門都發(fā)出了驚嘆之聲。
“好帥?。 崩┈幍男渥?,身旁的師妹自然是滿臉驚艷已然傾倒。向往之情溢滿雙眸,少女懷春便是如此。
星空朗月皆為背景,眼中不過那英俊少年郎而已。
廉鏡琿廉師兄,那可是虔來門年輕一輩修士中的佼佼者,當(dāng)之無愧的萬眾矚目少年英杰。他率精英弟子甫一現(xiàn)身,便引得同門師妹們面泛紅暈。似乎,比天邊的紅光還熱烈了幾分。
嗖地一下騰空而起,半空落下的星沙為幕,襯得那人更加不可一世,氣宇非凡!
“領(lǐng)命前去支援,還特意要如此招搖,廉師兄大概是覺得我虔來門除了他便沒能人了?!笔肓?,雪瑤師姐萬分冷淡道。瞧著那道道御劍而過的鋒芒,甚是揶揄道。似乎壓根就瞧不上。
虧得廉師兄似乎還特意往這個方向佯裝不經(jīng)意地瞥過了視線,卻似乎有些自作多情了。
“哪會啊!廉師兄一向是最敬重雪瑤師姐你的了!上次門內(nèi)會試,鏡琿師兄可是……”師妹一下提高了音量,似乎委屈地要為廉師兄抱不平。不想猛地接了師姐的一個白眼,讓她再說,估計真要生氣了。
“嘖,師姐你對廉師兄有偏見。不就是人家贏了你一回了?!毙÷曕止局贿^也就是那一回的輸贏。讓早一年入門的雪瑤師姐和虔來門的執(zhí)法堂失之交臂了。廉師兄一局定輸贏,拔得頭籌成了新秀晚輩中的佼佼者。
入了執(zhí)法堂,便再也不是如她們這般寂寂無名的低等修士了。
比如此刻,正是與執(zhí)法堂中的師叔輩們御劍敢去事發(fā)地,抵御這門中的危機突變,想想,雪瑤師姐都沒資格前去察看情況,不服氣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想通了,小師妹低頭不語,也不再偏袒廉鏡琿師兄了。只想讓師姐消消氣。
“誒?聽說了嗎?是八寶棲靈塔遭了外敵了!真是想不到,竟然有此等意外!簡直是不知死活!上百年了吧,從來沒有妖異敢靠近這棲靈塔半步!”
人群中七嘴八舌,自然有人議論紛紛,好似窺得天機定要顯擺一番才覺得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