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尤心中極度渴望反駁禺海說的話,想說什么,可怎么都說不出口,上下顎的牙齒和舌頭怎么都協(xié)調不好,以至于總是控制不住力道,上下牙齒狠狠地合上,將自己咬得滿口是血,那種情狀看起來極為慘烈。
實在看不下去阿尤無法自控的狀態(tài),懷薇對半幽下令:“弄暈她?!?p> 半幽應聲而動,一揮手,前一刻還在顫抖的阿尤下一秒就暈倒在了座位上,毫無知覺地靠在椅背上。
隨后,懷薇將目光轉向禺海,直言道:“如果僅僅因為需要死守一個承諾就置之不理,那便是你們的過錯。”
禺海沒有辯駁,望向昏迷不醒的阿尤,目光中滿是憐憫。
“梨酃一族身為兇犁山丘的守衛(wèi)者,古老的契約已經定下來了你們的義務,守衛(wèi)兇犁山丘不只是保守入口的秘秘密,守護那里的安寧也是你們應盡的責任。明知應龍一族發(fā)生了致命的變故卻選擇袖手旁觀,你們怎么忍心呢?應龍一族是世間古老血脈的一支,擁有強大的力量,足以成為你們的倚仗,你們本應是互助互利的關系。”懷薇有些憤憤不平,由梨酃一族跟應龍一族的關系引申出千余年來妖族越發(fā)疏離冷漠的聯(lián)系,“萬年前的妖族之間也存在著相互攻擊的現(xiàn)象,但那時的妖族遠比現(xiàn)在要團結得多,強大的妖族庇護弱小的妖類,合作互利,有無相生?!?p> 面對懷薇明晃晃的指責,禺海一言不發(fā),她肩膀上的老國主卻坐不住了,飄到懷薇跟前,替梨酃一族打抱不平:“尊神誤會了,你都不了解事實情況,怎么就能斷定是我梨酃一族的過錯呢?恕小妖冒犯,尊神這是污蔑?!?p> “哦?看來這件事還另有隱情?!睉艳币膊簧鷼?,反倒表現(xiàn)出好奇的神色。
“梨滄,我們不是說好不說的嗎?你閉嘴?!必W柚估蠂骼^續(xù)說下去,似乎有什么顧忌。
“阿禺,我知道你的顧慮,可這件事瞞不住的,尊神去了那里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倒不如先說出來,讓尊神好歹有個心理準備?!崩鏈骐y得與禺海的意見相悖,好聲好氣地說出自己的理由勸服猶豫的禺海。
沉思片刻后,禺海似乎想通了,心平氣和地同意了梨滄的做法,點頭說道:“行,你說吧?!?p> 梨滄一高興,繞著禺海飛了好多圈,重重地親了她的側臉一下,羞得禺海嗔罵道:“老不羞,像什么樣子!”
懷薇哈哈一笑,緩解了禺海的尷尬,引得眾妖怪和梨酃們也為這出于本心的純真舉動嗤嗤發(fā)笑。
“尊神,不是我們不想進去兇犁山丘,我們實在是無法進入。入口處有禁制,我們無能為力。”梨滄正色道。
“什么樣的禁制能阻止得了梨酃一族?你們不是以空間穿梭術著稱么?”懷薇不解。
露出懷想的神色,梨滄說出了當年的事實:“我們用空間穿梭術試過無數(shù)次,沒有一次成功。族中最擅長空間穿梭術的是小老兒,可我不僅沒能進到兇犁山丘里面,還因此廢了一身的修行,從此再不能使用術法了?!?p> “怎么回事?”懷薇聽出其中錯綜復雜的隱情,趕緊追問。
“當年入口傳出死氣,梨酃一族身為兇犁山丘的守門者,不可能坐視不理,于是派出族中的精壯潛入其中一探究竟,可派出的后輩沒有一個能突破入口的禁制。小老兒覺得十分奇怪,入口的禁制像是一夜之間施加上去的,異常強大,之前不曾見過。多番嘗試都沒能成功,小老兒決定親自施展空間穿梭術。出乎意料的是,從前無望而不利的術法居然失效了。別無他法,小老兒只能使用族中的禁術——空間撕裂,準備強行突破禁制?!?p> “成功了么?”顧識聽到此處,迫不及待地追問,神色帶著三分好奇,七分期待。
梨滄的神情有些沮喪,說的話模棱兩可:“可以說成功,也可以說沒成功?!?p> 顧識聽得無比認真,聽梨滄說得不清不楚,追根究底:“怎么說?”
“空間撕裂的效果是入口雖然被強行打開了,但也僅僅是一瞬間,根本來不及進入其中。”梨滄頹喪地回答。
“你看到了什么?”懷薇及時發(fā)問,問出了整件事情的關鍵。
神色瞬間變得無比驚惶,梨滄臉色慘白地說了八個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p> “施展禁術的后果就是修行盡廢,族中除了小老兒再無梨酃能達到修習禁術的程度,那慘烈的一幕就是我們對兇犁山丘最后的印象,也是我們將其定義為死地的依據(jù)?!崩鏈娼o出了結論,將前因后果聯(lián)系了起來。
沉默,死一般的寂靜在議事廳中蔓延開來。
“你們還在嘗試么?”懷薇突然開口,打破了寂靜。
“初心不改,問心無愧?!崩鏈鏇]有正面回答懷薇的問題,但他的話已經給了懷薇想要的答案。
“犧牲幾多?”懷薇又問,神色鄭重。
“經脈逆行,爆體而亡者二十有六,修行盡廢者八十有三,傷重者逾百。”梨滄說了一連串的數(shù)據(jù)。
眾妖怪中聽不懂兩者對話的面面相覷,想要發(fā)問又覺得這時候的氣氛不適合插話。
懷薇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面向梨酃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唬得梨酃們手足無措地擺手連稱“不敢”。
廳上的妖怪都被懷薇的這一舉動嚇到了,神色驚恐地看向她,卻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只聽懷薇直起身來,誠摯地道歉:“未知實情,妄下論斷是我的過錯,諸位,對不住?!?p> “尊神言重了,是小妖沒有講清楚?!必;琶ζ鹕頂埾仑熑?,看樣子確實被懷薇突如其來的舉止嚇到了。
“我一定竭盡所能助梨酃一族解除羈絆,完成心愿。”懷薇給出了承諾,比之前要堅定得多。
議事廳隨之一靜,眾妖怪都沒有說話,禺海和梨滄對視,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與釋然。
這天的靖人國極其熱鬧,梨酃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招待懷薇一行,拿出最珍貴的食物,跳起了最熱情的舞蹈。
宴飲散去,賓主皆歡,各自休息,懷薇一行住進了梨酃一族特意為他們搭建的精致竹樓中。
原本說定了明日一早前往入口處探查,夜半時分,兩個人影偷偷潛出竹樓,往入口處而去。
靖人國外本就設有結界,外族不可見,建國以來從沒有出現(xiàn)過外來者入侵的情況,晚間沒有守衛(wèi),寂靜非常。
只見這兩個偷偷摸摸的人影躡手躡腳地到了一處隱秘的所在,一個念了句咒語,樹蔭遮蔽的地方顯露處一個光亮的入口,其中一個悄聲說:“幸虧我機智,提前套出了入口的具體位置,不然我們真的是兩眼一抹黑。”
“阿薇,說好明天過來,你干嘛非要今天晚上來,鬼鬼祟祟的,搞得跟做賊似的。”另一個男聲輕聲發(fā)問。
“怎么?你心虛了?”第一個聲音笑著調侃,發(fā)覺聲音有些大,連忙捂住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我心慌啊,這可是我第一回做這種事,你聽聽,我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感覺馬上就要從我嘴里蹦出來似的?!蹦新暼滩蛔÷裨沟?,“阿薇,你說你這是為什么???正大光明來不好嗎?非要偷偷來,這叫什么事!”
這兩個半夜三更不睡覺的“小賊”正是懷薇和她強拉來的幫兇顧識。
“我這不是聽你的話么?你不是說做事情之前最好要有完全的準備么?”懷薇拍了拍顧識的肩膀,解釋今晚夜行的動機,反客為主地發(fā)問,“你今天聽了禺海族長和梨滄國主講述兇犁山丘的事,難道沒覺察出什么不對勁?”
顧識點了點頭,贊同道:“這整件事都透著古怪,一夜之間滅族,設了禁制的入口,隱隱約約的死氣,都不太對勁。阿薇,我總覺得背后有什么陰謀,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操縱這件事,我們要小心。”
“小心,當然要小心?!睉艳钡恼Z氣有些敷衍,隨即替自己的行為找補道,“所以要先來探探情況?!?p> 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顧識覺得懷薇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也就沒再說什么。
懷薇見顧識被自己說服,當即開始行動,只見她伸出手,手掌平攤著,緩緩靠近發(fā)亮的入口。
沒有完全觸及到,大約還有一指的距離,入口忽然迸射出強烈的亮光,似乎在抗拒懷薇手掌的靠近。
一旁的顧識嚇了一跳,懷薇卻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掌,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這種情形出現(xiàn)。
“這禁制這么強悍!”顧識趕緊上前,想要查看懷薇有沒有被傷到,嘴里關切地詢問,“沒事吧?”
一縮手,躲開了顧識的探查,懷薇淡淡地回應:“沒事,別大驚小怪的。”
打量了好幾眼懷薇的神色,見她確實沒有疼痛的表現(xiàn),顧識稍稍放心,不再堅持查看懷薇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