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雨生拜別父親之路并不好走。老丞相真的是萬般無奈啊,只是姨娘倒是愿意的,極力促成!
話說回來,這個家除了老父親,王雨生也真沒有什么留戀的。王權(quán)富貴他又不追求,兒子又能跟在身邊。
既然他是這樣想的,老丞相也就遂了這個孩子的心愿,想到朝堂之上,伴君如伴虎,留一個在外也好。于是老淚縱橫地許了。只記得多塞些細(xì)軟,圖他愿意拿著就好。這次難得王雨生沒有推拒,大概因?yàn)榇舜纬鲩T不再是孑然一身,而是仿若一家大小,所以不由得務(wù)實(shí)一些了。
大大小小一行四人,趕了一駕馬車,阿辛趕車,他們?nèi)俗诶锩?,倒真的和一家人一樣?p> 恪兒從小母親就遠(yuǎn)走錢塘,這會兒跟著父親,再有姑姑也憐愛自己,居然覺得歡快起來。撩下簾子來,看完外面的風(fēng)景以后,他回頭說:“爹爹,咱們一家都去洛陽嗎?”
“一家?哦哦,一家都去!”王雨生一愣,轉(zhuǎn)而嘴角一喜。
“是啊,我們一起去洛陽,趕過去看真正的花開?!毙请x不通這些,也是笑吟吟。
一路歡笑,阿辛也歡快地緊,慕梨子不明所以在云頭跟了半路,覺得匪夷所思,心想,主子和這孔星離倒是在感情這事上極為般配,變起心來一樣快!
自己跟著也很無趣啊,只等主兒把事情辦完了,自己屁顛屁顛跟了回去就是了。
星離一行人,還是回到了洛陽的九狐山原來的竹屋,收拾一番,各自安居。
每日晨昏,星離指點(diǎn)雨生修行。
午間,就由雨生給恪兒和阿辛教些文章,順便自己也寫寫字。反而是星離,一人無事,日日提著籃子給他們?nèi)齻€大老爺們漿洗衣裳。阿辛一臉的過意不去,星離卻不以為意。
植樹每當(dāng)星離在溪邊漂洗衣服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出神。
至于想什么,自己又不清楚。一時間,總覺得沒有守在佛祖身邊的時候耳界清明。
“星離,你在想什么?”
“沒有想什么,四哥?!?p> “多思多慮總歸傷神。你若是想念月嶗,我差阿辛陪你回去?!?p> “四哥,我若要去哪里,何需人送?”星離輕笑一下,雨生連連說是。
“四哥你為何總覺得我在思念他?”
“你們上次在此處歇腳的時候,我看你依依看他,是很深情的,緣何說變就變了?”
“世事轉(zhuǎn)圜太快,我也猝不及防,四哥你可知道,我上次墜入蓮池,是誰所為?”
“他?!毙请x既然這樣問,那還能有誰。
星離點(diǎn)頭。
雨生并沒有驚訝的神色,“月嶗已經(jīng)同我說過了。他一臉愧疚和心疼,也知道是因?yàn)樽约旱聂斆Ш腿涡裕⒏艺f以后決計不會再如此對你。我看他信誓旦旦,很是相信。”
“施刑之后,我是不理他的。但是去了一趟問遙城……”
“何處?”
“問遙城,天上一處荒疏之地。自那之后,我再遇他,是能夠認(rèn)人,卻口不能言,還有心中這番事情,一并忘得一干二凈?!?p> “還有此事?”
“想來那地方有些靈異。后來在伽藍(lán)星球再次遇見,二人如同初遇,情投意合,便雙宿雙飛,情同仙侶。如今想來,如夢一般。”
“當(dāng)真有如此之事?那伽藍(lán)星倒真是一處好所在,能讓人忘卻怨尤?!?p> “我也好生納悶,為何我記你記得如此清楚,包括恪兒,等等,卻唯獨(dú)中間不記得是他對我行刑,還一直自認(rèn)是他的仙侶,欲死欲仙飄飄然,現(xiàn)在想來,真是羞慚!”
“那你如何又回憶起他來?”
“我的那顆心被他搗碎后,心口空落。前些時日,天上有一名幽曇仙子,將自己心贈與我?!?p> “為何?好端端把心給你,你曾有恩于她?”
“她說是的,但是我看她只是訴求一死,而是把心托付于我,要我……”
“如何?”
“好似是……”
“是什么?”
“復(fù)仇?”
“向誰復(fù)仇?”
“我的一個忘年交,一個尊貴的上仙。”
“你如何能夠向一位上仙復(fù)仇?”
“她同時把她的道行和靈力都給了我,加上我又與那位上仙有緣,況且,那位還是……”
“還是什么?”
“還是他的父親?!?p> “月嶗的……父親?”
“嗯。”
“那她是想借你傷害月嶗從而來打擊他?”
“也許是吧,但是她卻不知道月嶗這人,對我,是薄情的很,大概只是他的一個玩物吧。而且她還告訴我,之所以我會在張月嶗的手中受盡磋磨,其實(shí)是他所有的情債都加注于我的緣故!”
“他的所有情債都注定是你還?那就是說,他的所有心思都在你的身上,然后那些被他辜負(fù)地人都眼紅嫉妒報應(yīng)在你的身上?”
“她沒有這么說,我也不知道何解。大概如此吧。”
“我們不要理會。既然我聽你的意思,并不想傷害那位上仙,那我們就不要做這件事不就好了。管不了月嶗,我們還管不住自己嗎?”
“嗯,四哥說得在理?!毙请x說道:“只是恐怕,真的會自己管不住自己。”
“為何?”
“這顆心總是異動,我有時候發(fā)現(xiàn)它也不聽我的指揮。”
“那近幾日看你還是很平靜呢?”
“因?yàn)殂涸诎?!?p> “恪兒?他一個小孩子?”
“我說出來,你別害怕——我的生魂在恪兒身上,他身上有我為他求的靈光,所以,我們二人在一起的時候,彼此都能夠平靜。”
“生魂……?”雨生剛要發(fā)問,卻聽得一句大喝:
“姑娘,你可別禍害我們家小少爺!”阿辛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哪里跳出來,大褲衩子上還在滴滴答答滴水,卻毫不顧忌地拿食指指著星離說。
“阿辛,對星離姑娘要客氣!”雨生一把彎下他的指頭。
“我不管,明天我的衣服自己洗,只求你別動我家的兩位少爺?!?p> “不會的!”星離苦笑不得,小聲說道。
“那你控制不住怎么辦?”
“我是佛門弟子,縱使有控制不住的一刻,也會先毀了自己,不會禍及他人。”
“你說到做到才好!”
“佛門中人,不打誑語?!毙请x凜然。
阿辛也無甚話語可以多說,幫星離收了收衣服,一起回家做飯。
阿辛最會烹飪,恪兒是最喜愛在一旁看著的,添火燒柴,很是快樂。星離除了晨昏,在家一般不和雨生單獨(dú)呆著,她也會來廚房,做阿辛的下手。
只有雨生,插不進(jìn)手來。
有時候他就靠在門邊嘆氣,阿辛就取笑他:
“少爺,您也是一尊門神來的,天天靠在這兒等飯吃!”
雨生笑笑。大家都笑。一個農(nóng)家小院其樂融融。
天地間也就是生活做飯,買菜洗衣,喝茶看書這等事情了,雨生有些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不知不覺就成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