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藍，海水更藍。沙灘很白，白到有些不真實。從小就對大海不陌生的田曉風(fēng)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樣一個美到失真的沙灘上，而且，陽光下，除了他一家三口，別無他人。方云說，她想去游泳，但田曉風(fēng)更想在沙灘上就這樣待著。田少華很乖，他沒有湊熱鬧媽媽的熱鬧，就在爸爸身邊玩著沙子，他拿著小桶小鍬，要在沙灘上蓋個城堡。陽光很耀眼，但卻一點都沒有灼熱感，海風(fēng)有點大，海浪聲聲入耳，田曉風(fēng)閉上眼睛，身子向后倒，兩只手肘支在沙灘上。突然，他聽到兒子的叫嚷聲。
“爸爸，爸爸，船，有船?！?p> 但他只是聽著，卻沒有睜眼。這是大海，有船很正常，兒子就是大驚小怪。然而田少華不依不依饒，他繼續(xù)叫喊道：
”爸爸，爸爸，有船，船?！?p> 田曉風(fēng)聽到了喧嘩聲，突然想，這是一個海灣，這樣的海灣平時船只罕見，怎么會有有船？他睜眼一看，只見一艘龐大的五彩斑瀾的船沖上岸來，那船頭似乎已經(jīng)在沙灘上，卻離自己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有個聲音在船上喊他和兒子。
“曉風(fēng)，少華，這，看這，我在這里。”
是方云，穿著比基尼的方云身材姣好，她在船頭上邊蹦邊向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揮手。
那船廠頭明明離自己很近了，可是田少華聽到媽媽的聲音，向船跑去，卻越來越遠。田曉風(fēng)有些心急，忙也從沙灘上蹦起來，要去趕兒子。
田少華很開心地朝船跑去，一邊跑一邊不忘回身叫爸爸：“爸爸，爸爸……”
田曉風(fēng)聽著聲，卻越來越心慌，因為那船和兒子似乎越來越遠，方云的聲音仍在，但已經(jīng)看不見她。陽光直楞地射進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眩，等再定睛一看時，卻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醒了。原來，剛才是在做夢。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邊有人。是田少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上來的，此刻田曉風(fēng)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還有微微的汗香味，他用手指鉆了鉆鼻孔，又放下。
田曉風(fēng)盡量輕地讓自己坐起來，想從床的另一邊下去，不要影響兒子睡覺?？墒?，他看到小家伙已經(jīng)睜開眼睛，那雙眸子干凈得讓人慚愧。
”醒了，小華？“
田少華卻答非所問：”爸爸，你要回家了嗎？“
“你要和爸爸回去嗎？”
田少華側(cè)了個身，離爸爸更近了一些：”我還想在老家，可是我也想回家。“
”為什么？“
”不知道?！?p> 田曉風(fēng)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那你就在老家和爺爺奶奶再待一段時間吧，等你想回來了，爸爸媽媽再回來接你?！?p> 田少華沒有說話，他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涼席上。田曉風(fēng)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覺得這小小的后背竟比之前多了些結(jié)實感。
“你也難得回來和哥哥他們玩呢，不過，不要玩瘋了把作業(yè)落下了?！?p> “爸爸，我五天、七天就能把它們做完?！?p> ”你別跟你爸吹牛，到時你媽要檢查的?！?p> 這時周長鏡推開房門探身進來：”醒了？醒了就走吧，差不多了?！?p> ”走?！疤飼燥L(fēng)起身下了床，田少華在床上又翻了個身，不知道是要睡還是要起。
已經(jīng)快下午四點。這個午覺算是把昨晚沒睡好的覺補回來了。
廚房飯廳那放在兩個打好包裝的箱子和兩個竹籠。每個竹籠里有兩只雞。
“給你們準備好了。這箱子里是花生、芒果還有紅米，雞也每人一份?！碧飲寢屨f。
田曉風(fēng)為爸媽準備禮物無關(guān)別對待感到很欣慰，甚至是驕傲，這讓他在朋友面前著實長了臉。
周長鏡卻受寵若驚了，他推辭道：“阿姨，你給曉風(fēng)拿就好了，我是開飯店的，基本上很少一個人做飯吃，用不上的。曉風(fēng)，你都拿上哈。”
田爸爸卻不依：“就是因為你總在外面吃，所以才更要拿。你啊，還是要趕緊成個家?！?p> 田媽媽說：“長鏡不是開店的嗎，地方也寬，到時這兩籠雞就都放在長鏡的店里，殺好了再往家里拿，不然曉風(fēng)那里是放不下兩只活雞的?！?p> 周長鏡樂了，也不再客氣：”原來阿姨你都想好了。行，都拿上，反正就在我店里養(yǎng)著再說?！?p> 田少華這時也已經(jīng)下樓，坐在客廳前的臺階上，雙手托腮，一會看他們，一會不看。周長鏡發(fā)現(xiàn)了他。
“你們看，小華在那呢?？礃幼邮遣簧岬冒职肿吡?。”
田曉風(fēng)望過去，兒子安靜而又落寞的樣子讓自己隱隱有些愧疚。但他這樣的舉動又讓自己心里一暖。他笑道：
“他不是舍不得爸爸，是舍不得爺爺奶奶，先讓在在老家待著吧?！?p> 田爸爸笑著，不說話。
田媽媽問：”曉風(fēng)，你不去看下你姐再走？“
姐姐田曉月，大田曉風(fēng)八歲，嫁給谷聯(lián)村人?，F(xiàn)在大致鎮(zhèn)集貿(mào)市場有一個檔口，賣給些廚房佐料及五谷雜糧等。田曉風(fēng)答應(yīng)媽媽說，看時間是否寬裕，寬裕的話就去鎮(zhèn)上看姐姐，但到了路上，還是改了主意，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說怕進城會堵車，所以就先不去看姐姐了，下次再說，媽媽沒說什么。
大致鎮(zhèn)所轄是一個狹長的濱海地帶，從文德村沿國道到去東江市的高速路，若不上高速，繼續(xù)前行七公里，即是鎮(zhèn)會所在。田曉風(fēng)的車開在前面，見他自顧上了高速，周長鏡立馬給他打了電話。
“不是要去看姐姐么？”
“不去了，先回城吧?！?p> “那行，回城一起吃個晚飯，你叫上方云?！?p> “行?！?p> 禮拜天的進城路，果然車有點多，特別是在距繞城高速大概十余公里處，發(fā)生了一起五車連撞的追尾事故，還好，車多車速慢，這起事故看起來損傷不算大，但雙車道變一車道，基本等于龜行。好容易進了城，城里的道路也不樂觀，暮色剛盡夜色初起，路燈的照耀映襯著紅色尾燈相連的車龍。
七點多，田曉風(fēng)和周長鏡終于坐在一家以五香乳羊為主打的店里，這里離方云上班的地方不遠，而且羊肉，正是方云的心頭好。然而，田曉風(fēng)舉起手機搖了搖頭：
“方云來不了啦，說和他們李總有應(yīng)酬?！?p> “李總？我認識嗎？”
“行影假日的老總，李同，我以為我們有和你提起過這個人?！?p> “沒有。”周長鏡看著田曉風(fēng)，心知此刻他心里肯定有些不爽，便逗趣說：“那正好，我們倆想怎么吃都行，你來點單?！?p> 事實上，田曉風(fēng)并不是很喜歡吃羊肉，正如方云不喜歡吃魚一樣。周長鏡是什么都OK，所以，他們倆個就找了個五香鍋，然后再煎了一份咸淡羅非魚。都開車，都不喝酒，就這樣每人要了碗米飯。
“要是不算在你家吃的，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沾米飯了?！敝荛L鏡感慨道。
“在我家吃的怎么就不算啦？”
“你找茬是不?！?p> ……
“做個總結(jié)唄，周老板?！?p> “是要總結(jié)。這一趟回來，大局已經(jīng)定，我的鴨子生意要進入一個不一樣的時期了。最大的店面要關(guān)門，最大的供貨商要消失，這都什么事?！?p> “其實無關(guān)大雅啦，大不了換個地方再干。鴨子的貨源這樣安排，還是有保障的。”
“你是不懂我的苦我的悲。不過，說真的，人這一輩子，就是不能怕事，遇事就去平事，大不了重頭再來，任何時候都來得及，只要不拖著自己。“
”唉……“田曉風(fēng)嘆了口氣，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嗨界》雜志要?？耍铱赡軙I(yè)。“
”?。俊?p> ”嗯，老板說給我安排別的出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自己還愿意不愿意繼續(xù)跟著他打另一份工?！?p> ”先不說這個。那方云其實并不知道這事對嗎？“
”嗯。本來就不知道怎么告訴她，結(jié)果她又想買房，我就更加不能和他說了?！?p> ”看看，你們這夫妻生活過的，真的要這樣?xùn)|閃西躲么，這可是大事，你……“
”長鏡，你也要保密。你不懂，這樣的事，她遲早會知道，但怎么知道卻不一定，總之，直接知道可能不如間接知道?！?p>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一次回家，也堅定了我心里的想法。就是，方云買房的心思，我是無法滿足的，就是說，我想好了，房，先不買。這一點你要和我站同一戰(zhàn)線?！?p> ”都什么鬼？“
”但你說你可以借我十來萬的，這錢你要給我留著?！?p> ”這個沒問題。你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