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幸存者們終于抵達(dá)海岸。他們能夠嗅到海風(fēng)帶來的腥味和鹽的味道。野人戰(zhàn)士用緊繃的聲音，唱起小曲‘塞外的春天’。守夜人兄弟，想起東海望溫暖的床和粗糙的陳釀‘東海望’。
克勞爾人的孩子撫過母親的臉頰，稚嫩的聲音問：“媽媽，我們要離開了嗎。”
抱著孩子的母親眼角泛起苦澀的笑意，微微點(diǎn)頭。
戴佛斯爵士不時看向徐洛。原本，徐洛是為了引路，帶他來。巖種的海岸襲擊打亂了這一切。戴佛斯爵士的戰(zhàn)斗能力很弱，在這幾天毫無存在感。他不像其他人那么樂觀。如果異鬼襲擊了他們，也很可能襲擊梅納德爵士的船隊。他們不一定能順利的離開這座孤島。
一行人不覺加快了腳步，踏上海灘的沙地。
風(fēng)拂過樹林，發(fā)出瑟瑟響動。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第一個人開始朝海邊跑。第二個人……隊伍被逐漸拉開。他們陸陸續(xù)續(xù)跑向海岸。第一個沖到海邊的人，跪在海水里，茫然地看著四周，任由海水浸濕衣服。空空如也。任由他一次又一次查看，也不見利爪號和海魚號的身影。
那么龐大的船只，怎么可能看不見呢。
“船呢？”
“船呢？”
一個、兩個人高聲喊，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身旁的人。
徐洛馳馬來到海岸?？v目望去，海波碧藍(lán)。他早想到過，異鬼的船只會進(jìn)攻守夜人的船?；蛘?，異鬼從海岸靠近，一樣能將梅納德爵士逼離海灘。但真正看到空蕩的海岸，徐洛還是忍不住皺眉。
膽小的凱迪跪在沙灘，雙手插入沙中，眼神空洞地四處張望。
“他們拋棄我們了，”凱迪絕望的喊，“他們把我們丟在了這座孤島上！丟給了異鬼！見鬼！讓異鬼把他們抓走吧！”
兩行淚順著凱迪的臉頰滑落。
“閉嘴，凱迪?！毙炻羼Y馬逡巡，“梅納德爵士不可能丟下我們?！?p> 凱迪不敢忤逆徐洛，只能咬著嘴唇，緊緊抓住手中細(xì)紗。不動如山皮革走近，指著一旁的腳印，說：“司令，他們是不是進(jìn)山了？”
那些腳印由梅納德派人偽造。經(jīng)過連日海浪沖刷，大部分已模糊不清。
“不，”徐洛看了一眼，搖頭?！斑@腳印只是偽裝。你仔細(xì)看，這腳印太密集、狹窄。根本不是一支百人隊造成的。”
除非，梅納德爵士的人，在襲擊下，只剩下十幾人倉皇逃竄。
海灘上的巖種尸體消失得干干凈凈。這絕不是海浪和野獸的手筆。異鬼來過，它們帶走了尸體。梅納德爵士呢？徐洛朝四周看，利爪號會在哪兒？
徐洛的目光，停留在與偽造的腳印相反的方向。
一個人制造假象的目的，是為了保護(hù)自己。既然腳印朝著山那邊，要躲藏的人，就該在相反的方向。
徐洛驅(qū)使火吻，朝隱蔽海灣的方向奔去。破盾者梭倫在后面急追不舍。皮革留下來，安慰陷入失望和恐懼的眾人。如果沒有船，他們無法離開斯卡格斯島。所有人，都要死。
徐洛在水邊停下，翻身下馬。利爪號曾經(jīng)在這里停留，但現(xiàn)在消失得無影無蹤。徐洛在岸邊找到了沒有啃干凈的鳥腿。上面的肉還有很多，正常情況下，兄弟們會留下，下次再吃。一定是情況過于緊急，那人才會隨手將鳥腿丟掉……發(fā)生了什么？
徐洛設(shè)想了幾種情況。無論哪一種，都無法說明他眼前呈現(xiàn)的場景。事情一定很復(fù)雜，且不合常理。但一個可以確信的事實(shí)是，梅納德的船只沒有被擊沉。
這個小海灣可不允許船只隨意進(jìn)出。一旦被異鬼發(fā)現(xiàn)，利爪號會被堵死在里面。
徐洛馳回眾人身邊。
異鬼隨時會到?，F(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大家重拾對未來的希望。只要梅納德爵士沒死，利爪號沒有沉沒，他就會把利爪號帶回徐洛身邊。徐洛確信這一點(diǎn)。但他沒辦法讓其他人也相信。
“諸位！我剛才在那邊的樹林，找到了船的蹤跡?！毙炻鍙谋娙嗣媲榜Y過，高高舉起手中的鳥腿，“這是船上的人留下的！異鬼不吃鳥腿，對吧？”
散落海灘的人，看向徐洛，目光中有困惑、有微弱的期待。
徐洛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高高舉起。
“我還找到了這個。這是梅納德爵士留給我的信，”徐洛打開。紙上密密麻麻記載著關(guān)于龍和異鬼出現(xiàn)的時間點(diǎn)。徐洛清了清嗓子，大聲念到：
“司令?！?p> “我們遭遇了異鬼。我暫時將船駛?cè)氪蠛＃惚墚惞?。若有需要，點(diǎn)燃篝火，一日我即會返航！”
話很簡短，方便讓所有人明白徐洛的意思。
船只會回來！
海灘上響起歡呼。皮革困惑地看向徐洛。鳥腿不能說明梅納德爵士停留過，那也可能是幸存的巖種丟下的。至于信，皮革不認(rèn)為梅納德爵士會留下信。一個想藏起來的人，一定是相信自己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他又怎么會留下信，給來找自己的人呢？
但人是一種會自己說服自己的生物。周圍的人明顯振作起來。只要有希望，人就能活下去。徐洛通過信，給了他們希望。
徐洛滿意地看著眾人的反應(yīng)，大聲提醒：
“但是，異鬼隨時會到！在梅納德爵士抵達(dá)前，我們必須堅守海灘，活到船只靠岸那一刻！”
“皮革，你到那座山坡上，點(diǎn)燃篝火！”
“托蒙德，你去砍樹，協(xié)住守夜人，建造防御工事。”
“好的，小子！”砍樹達(dá)人托蒙德，扛著自己的斧頭，朝一旁的樹林走去，“小子們，跟上我。不想挨揍的，就給我跑快點(diǎn)！”
“其他人，向我靠攏。女人和孩子在中間，男人在外圍。大家都做好準(zhǔn)備！”
海灘很快忙碌起來。
樹叢中，不時能看到一棵樹倒下。一根根粗壯的樹干被拖出叢林。徐洛等人沒有時間，修建堅固的防御工事。徐洛的目標(biāo)，只是簡單的據(jù)馬。樹干劈開后，削尖兩端，再用三角結(jié)構(gòu)立起來。橫向擺一根樹干，利用木釘子將之穩(wěn)固。這樣的工事，只需幾個小時就能完成。
剩下的克勞爾人、野人、守夜人，一刻不停地將龍晶制作成龍晶武器。上一次跟隨徐洛在艱難屯參加戰(zhàn)斗的老人，對這種匆忙的感覺再清楚不過。他們手腳熟練，一邊制作武器，還能一邊給新人講粗魯?shù)男υ挕？藙跔柵藳]辦法參與繁重的工作，便進(jìn)行初步的加工，或者龍晶匕首的制作。
大家只注意自己手上的工作，一時竟忘了時間。
異鬼們沒打算讓活人做好準(zhǔn)備再出現(xiàn)。很快，一隊異鬼從西邊出現(xiàn)。這時，據(jù)馬還差固定的步驟。徐洛派梭倫帶著一批人，去阻止異鬼進(jìn)一步靠近。
異鬼的數(shù)量比之前要多很多，是活人的兩到三倍。它們一部分朝著徐洛的方向攻來，一部分，轉(zhuǎn)而襲擊山坡上的皮革。
篝火燃起來。
白天的火焰不注意看，沒那么明亮。
皮革讓野人收集了足夠燃燒一天的柴火，又累積了大量的碎石。斯卡格斯島以‘巖石’命名，島上最不缺的，就是石頭。
皮革朝海中眺望。天白海藍(lán)，飛鳥孤影，但看不到艦船的身影。
如果梅納德爵士在能看到篝火的近海，利爪號就會被異鬼發(fā)現(xiàn)。而利爪號若是在深海，皮革點(diǎn)燃這堆篝火，就沒有意義。船上的人根本看不見。
皮革不相信徐洛關(guān)于梅納德爵士的話。梅納德爵士當(dāng)然不會拋下他們。但皮革想不到，異鬼抵達(dá)海岸后，利爪號要如何逃脫魔爪。
皮革不知道徐洛在等待什么。皮革只是相信徐洛。
“兄弟們！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
皮革大聲下令。
異鬼對他們的重視程度遠(yuǎn)超預(yù)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尸鬼，朝著他們走來。幸好，他們備上了足夠多的龍晶，如果只是尸鬼，威脅還不足以致命。
等到異鬼抵達(dá)坡下，皮革等人居高臨下，朝下方扔石塊。他們大概在三四十尺的高度，就算丟一小塊石頭，也能砸死人。更何況，他們丟的都是西瓜大的石塊。
石塊落進(jìn)密集的尸堆，一砸倒下幾個尸鬼。
但尸鬼數(shù)量太多，又不懂得恐懼和疼痛，幸存的爬起來便繼續(xù)向著上方攀爬。
皮革抓起龍晶長矛，刺死靠近自己的尸鬼。頂端的龍晶應(yīng)聲折斷。龍晶的性質(zhì)太脆，損耗過大，這也一直是令徐洛頭疼的地方。
爬上山坡的尸鬼越來越多。
野人開始放棄丟石塊，轉(zhuǎn)而用龍晶長矛進(jìn)攻。很快，一圈一圈的尸鬼，完全將他們包圍。皮革吞了口唾沫，他看到了死神的影子。這么多尸鬼，就連想要支援他們都很困難。皮革知道，自己今天很可能死在山坡上。不過在這之前，火焰不會熄滅。
皮革很清楚地意識到。徐洛點(diǎn)燃這堆篝火，不是為了吸引梅納德帶船返航。而是給海灘上的人一份希望。只要火焰沒有熄滅，他們就有生還的可能。
皮革很清楚，利爪號不會被火堆喚回。他從火焰得不到希望。但司令和王，是他的希望。只要徐洛還在，徐洛還活著，一定就會有奇跡發(fā)生。
哪怕，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奇跡在哪兒。
柳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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