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柳凝眉的故事

　　被妖魔寄生了！

　　寧采薇瞳孔一縮，緊握的右手手心漸漸放松，醫(yī)用鉗順著她的手臂掉落在地，發(fā)出清靈的脆響。

　　她慌亂的俯身趕忙撿起醫(yī)用鉗。

　　雖然寧采薇還是沒把它放回床頭柜的抽屜里，但是聽到這兒，她已經(jīng)猜到楊雪“殺死”柳凝眉一家人的原因了，也對這個名為“柳凝眉”的鬼漸漸放下了戒備心。

　　柳凝眉抬抬眉毛，瞥了寧采薇一眼，眼中神色莫名，她輕聲道：“那是一天夜里，我正在沙發(fā)上陪著弟弟玩，媽媽在收拾被弟弟打碎的盤子，順帶給回家晚了的爸爸準備吃的。

　　我記得，大概在九點鐘的時候，爸爸回來了，但是，和平常的爸爸不一樣，他渾身都是血，走路一瘸一拐的，右手臂也耷拉著。

　　爸爸沒有關(guān)門，而我們的注意力都在受傷的爸爸身上，唯有思維還未發(fā)育完全的弟弟注意力發(fā)散，看到了那個家里的陌生人。

　　弟弟很怕生，陌生人一出現(xiàn)，他就開始哭，我一邊安慰弟弟，一邊又擔憂爸爸。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弟弟哭的原因，還以為他也被與尋常不一樣的爸爸嚇到了。

　　但是，很快，爸爸便倒下了，倒在了媽媽的懷里，而媽媽則發(fā)出一種陰惻惻的笑聲，她一把丟開爸爸的身體，而這時……順著爸爸飛起如破布般的尸體，我看到了突入我家的陌生人。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的年紀可能還沒我大，但是她身上的血比爸爸身上的還要多，就像剛剛是從血池里泡著出來的一樣。

　　她的動作很緩慢，看樣子也受了不輕的傷。但是，她面容堅毅，目光凌厲，面對飛來的爸爸的尸體，面無表情的一劍便劃成了兩半。

　　直到這時，我的大腦才反應(yīng)過來，爸爸死了，被那個像是從地獄里走出的血鬼一樣的女孩，殺死了！

　　我尖叫起來，弟弟被我凄厲的尖叫驚的哭的更大聲了。以前的這時候，媽媽應(yīng)該會過來安慰弟弟的，但是，這一次，媽媽沒有過來，她仿佛不認識我們了。

　　媽媽只是盯著那個渾身是血的陌生人，笑的像鬼一樣。但那個女孩依舊面無表情，似乎她是一個沒有感情，不會恐懼的人偶。

　　媽媽和女孩打在一起，我這會兒才稍稍恢復(fù)了一些理智，知道該逃跑了。我抱起弟弟，想要逃出大門，逃出這個被血燃成暗紅色的恐怖客廳。

　　但是，一瞬間，我不能動了，或者說，我的意志和身體之間的連接斷開了。而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高速血滴以及類似于劍光一樣的東西。

　　之后，我便死了。再后來，我一直渾渾噩噩的，前些天的時候，記憶逐漸開始恢復(fù)，而恢復(fù)記憶后，經(jīng)過長時間的思考，我也明白了。

　　楊雪為了避免那寄生的妖魔附身在我們身上，竟一劍將我與我弟弟，一同殺死了！”

　　寧采薇沉默的聽完了柳凝眉的故事，故事和她的猜想出入不大，只不過她猜的是，他們一家人都被寄生的妖魔寄生了，楊雪不得不殺死他們?nèi)?，避免妖魔逃出，再度混入人類世界中去?p>　　不過，其實真的說來，結(jié)果沒有絲毫的區(qū)別。

　　柳凝眉面目忽然又變得猙獰起來，她冷聲喝問寧采薇：“你說，為什么死的是我們一家人呢？

　　為什么拯救那個城鎮(zhèn)的人，就必須犧牲我們一家人呢？

　　同樣是人，我們一家人生來就是為別人被動犧牲的嗎？”

　　寧采薇愣住了，她以為柳凝眉恨楊雪是因為她殺了自己全家，但現(xiàn)在看來，柳凝眉真正恨的是不公的命運，她對命運張牙舞爪，最后卻徒留絕望。

　　“我不知道，也許沒有人知道?！睂幉赊敝皇且粋€才上高三的高三學(xué)生，還是一個理科生，對待這種類似于哲學(xué)一般的問題，她給不出任何答案。

　　“如果，楊雪的能力強些，在妖魔附身在我爸爸身上之前，就殺了那個被俯身的人，我們一家就不用死了！

　　如果，楊雪的能力強些，在妖魔出現(xiàn)之前，就殺死它，因它而死的無辜的人們也便不愿死了！

　　可是……”

　　柳凝眉說著說著，眼淚便止不住地向下流了出來，她將頭埋在膝蓋里，雙手抱著小腿，嗚咽聲帶動著她柔弱的肩膀輕輕聳動。

　　寧采薇想要安慰柳凝眉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楊雪的做法其實沒有什么太大的錯誤，她當時應(yīng)該受了很重的傷，面對又一次換了身體，幾乎恢復(fù)巔峰狀態(tài)的寄生的妖魔沒有什么辦法。

　　她剩下的體力或者說實力，只能夠維持她與那只妖魔再來一場大戰(zhàn)，如果妖魔轉(zhuǎn)而寄生在柳凝眉身上，那么，楊雪必死，柳凝眉的弟弟必死，柳凝眉同樣必死！

　　但那只妖魔會活著，躲過這一次襲殺，它會變得更加隱蔽，更加難以對付，屆時，又會有多少人直接或間接的受到這只妖魔的迫害呢？

　　寧采薇不知道，但是，她此刻對楊雪竟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敬佩，不是什么人都有這樣的決心與大局觀的。

　　但是，同樣的。

　　在這個過程中死去的柳凝眉和柳凝眉的弟弟，真的該死嗎？

　　寧采薇同樣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衛(wèi)宮切嗣嗎？”寧采薇沒由來的想起了這樣一個悲劇的人物，他信奉“犧牲少數(shù)人換取大多數(shù)人存活”的正義，但是，這樣的正義，是那么的矛盾，那么的讓人悲傷。

　　不過，這樣的人應(yīng)該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拯救世界才對，怎么會來麗城這樣一個四五線的小地方呢？

　　是有大事即將在麗城發(fā)生？還是像柳凝眉之前的經(jīng)歷那樣，有未知的“妖魔”入侵了麗城，但麗城的人們卻未察覺到分毫的蛛絲馬跡？

　　寧采薇想到這兒，忽然擔心起來。

　　不知從哪聽來的一句話，尼采又或者是狄更斯？

　　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衛(wèi)宮切嗣最終便毀滅在了追求正義的路上，那么……楊雪呢？

　　她回憶起柳凝眉故事里對于楊雪的描述“沒有感情的，不會恐懼的人偶”，那楊雪豈不是，已經(jīng)如同衛(wèi)宮切嗣一樣，雙目失去高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