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還沒在街上站穩(wěn),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銀白“毛物”頂著兩只巨大的黑色枝椏一般的角,如同大雨淋過的一般,正在向這里跑過來然后停在自己面前,用兩只金色的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梵音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果然,下一秒“毛物”就將臉湊到他面前,兩個鼻孔朝他噴了兩道白白的氣。
梵音還沒來得及用他的小狐貍爪子在它臉上來幾下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跑到這來做什么?難不成是遇見你的小情人了?”。
他抬頭看去,青衣黑發(fā)的女子拍了拍“毛物”的腦袋,她臉上帶著一點溫潤的笑意,好像幾天不見她就有些不一樣了,之前那個有些冷淡的如同空谷幽蘭的女子現(xiàn)在眉間卻落了一點……幽遠(yuǎn)的感傷。
“小染兒……”梵音張了張嘴,卻只能發(fā)出狐貍的叫聲。
蓂靈看到了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愕,隨機(jī)又變成了失望。
梵音走過去蹭了蹭她的裙角,她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是從哪兒來的?。磕皇菑那嗲??”。
梵音點了點頭。
她卻也還記得青丘。
梵音也不知道為何他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過八成是與‘他’有關(guān),昨夜他到底做了什么?
金色的狐貍眼緊瞇著,被投進(jìn)來的陽光映照成了透明的琉璃。
蓂靈跟他說了兩句話發(fā)現(xiàn)他好像是個不能化形的小狐貍后就將他抱了起來,梵音的小狐貍臉感到火燒一樣的熱,如果他現(xiàn)在變成人形,那張凌厲的臉上一定是跟他的火紅的皮毛一樣的顏色。
“蓂靈!”
梵音抬起頭,提著籃子身著青衣的女子一臉著急的向蓂靈跑過來“你怎么到處亂跑?!我一時沒見到你都……”話音未落就看到了蓂靈懷中的梵音,頓時就怔在原地,睜大雙眼看著他。
梵音瞇著漂亮的狐貍眼笑了笑,順便在蓂靈懷里伸了個懶腰,一副賤兮兮的模樣,他用十分慵懶淡然的眼神打量著面前的人,看著她在袖中握緊的拳頭,他十分高興,滿足的閉上了眼,懶得去看她。
他現(xiàn)在突然從地獄里跑出,無意闖入了神明的懷抱,就讓借著這一寸光好好的睡一覺吧。
明日他就要離開了。
梵音被蓂靈抱著走進(jìn)了熟悉的宅子,幾天不見還真是有些懷念,他探頭望了望湖面,湖面風(fēng)平浪靜,連個鬼影都沒有。
“死魚,居然還在睡?難道感應(yīng)不到我的氣息嗎?”。
路過亭子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咋咋呼呼的鳥人丫頭,梵音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個鳥人,她怎么還沒走?”。
果不其然,她咋咋呼呼的從亭子里跑過來說“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狐貍了!”,然后一把把他給提了起來。
梵音差點就伸出兩個爪子撓她了,幸好蓂靈手腳快,一下就把他給抱了回去,他那顆炸了的心才平復(fù)下來。
“死丫頭,等我變回人形看我怎么折磨你!”梵音暗自惡狠狠道。
“這是我的狐貍,你還是趕緊去照顧你的鳥吧”蓂靈說完就趕緊跑了。
梵音抬眼看她笑的十分傻氣,跟被千斤錘錘的四魂離體,七魄飄搖一般。
“小染兒,你怎么能這樣直白呢,就這樣宣示我是你的狐貍,哎呀,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他不禁老臉一紅,不過現(xiàn)在這樣子他就是紅成血也看不出來。
當(dāng)蓂靈抱著他走進(jìn)熟悉的庭院,這里的一切都讓他很懷念,比如院中枝繁葉茂的香樟樹,還有二樓的欄桿,他曾經(jīng)無數(shù)遍望著那里,只期盼一個青衣的女子。
一打開房間的門他就看到了掛在墻上的那把紅色的傘。
他知道蓂靈曾經(jīng)把它給放進(jìn)了柜子,給它上了結(jié)界,他倒也沒什么想法,反正是已經(jīng)送給她了就是她的東西,任她怎么處置都好。只是它現(xiàn)在又得以重見天日了,卻是在他走后。
你想我了是嗎?所以把它拿了出來,在見到它的時候會不會像看到我呢?
蓂靈將他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他面前,打開桌上的食盒,拿出一塊桂花糕,笑道“你吃嗎?這是我昨天做的”。
梵音笑著看她,然后湊過去咬她手上的糕點,雖然他還是嘗不出什么味道,可是卻覺得很甜很甜,甜到想流出幾滴眼淚,卻連著那塊糕點一起吞咽進(jìn)去了。
她看著他半晌,黑色的瞳孔流露出哀傷的神情,她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真可惜”。
梵音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輕輕的,卻沉沉的落在他的心上。
他走過去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了。
“小染兒,我再陪你兩天,就兩天,好不好?”。
夜晚的時候蓂靈已經(jīng)睡了,末水臥在榻上,兩只眼睛緊緊盯著趴在蓂靈身旁的紅狐貍,它正閉著眼圍成一圈在睡覺。
末水看了它半天,然后就圍起結(jié)界也趴下睡了。
床上的小狐貍在月光下忽的睜開眼睛,一片金色的光華,平靜的像一汪死水。它站起來仔細(xì)端詳著床上女子的臉,這張并不算美麗的臉卻讓它像是著了迷似的想一直看下去。不知道看了多久它就趴在她旁邊,把小小的腦袋放在她的手臂上,仿佛這樣才能感受到一絲溫暖,隔絕所有寒冷,慢慢的便睡著了。
小狐貍做了個夢,他看見一個小男孩,一襲紅衣,紅發(fā),金色的眸子十分冷淡。
“這件事做完后你們自然就能分開了,你也自然是自由的,你和他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都是喜歡的”夢里一雙粗糙的手摸著小男孩的臉,在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覺得那聲音很可怕,雖然十分溫柔,卻像是帶著千萬的刀子捅進(jìn)他的心窩里。
“不要,不要……”
月色里小狐貍的叫聲異常脆弱,像是遠(yuǎn)方傳來的求救的號角,渺茫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