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青竹生
朝廷有朝廷的史官,江湖也有江湖的史官。
朝廷的史官叫史鑒,江湖的史官叫青竹生。
這青竹生何許人也?
世人只知,青竹生自貢朝始,已歷千年。青竹生無名無姓,無人知其住所,無人曉其出處。
僅僅其名,家喻戶曉。
青竹生每隔三十年放榜一次,著成一部江湖故事。
青竹生放的榜,涵蓋兵器譜、英雄榜、女杰榜,是武林人士的標榜,也是朝庭管理江湖的參照。
青竹生寫的故事,娓娓道來,將過往三十年的江湖風(fēng)云寫于筆下,是民間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也是朝廷的江湖明鏡。
世人皆知,青竹書武林,一筆天下知。
因此,太平二十年青竹三榜齊下,也算轟動天下。世人以為,新朝建立,青竹生不會再出現(xiàn),沒想到的是,青竹生如約而至。
過往朝代,不乏對青竹生蹤跡的尋訪者,可惜都石沉大海。
太平二十年,青竹生的江湖故事正好完本。
青竹書開篇寫道:“吾觀過去三十年之江湖,英才輩出,高手如云。然入吾眼者,唯劍雨飛花。劍雨者,百年一遇,當(dāng)世無敵;飛花者,行云流水,漫步劍雨。”
其后,并未講這三十年間發(fā)生的江湖故事,而是寫了三次前朝高人尋訪青竹生無果的往事。
第一次是在貢景宗時期。
當(dāng)時青竹生已經(jīng)名揚天下,放了兩次榜。
當(dāng)時有個刀客叫拓拔遠,打遍天下無敵手,就在他打敗二十年前青竹英雄榜上第一高手神火真人的當(dāng)天,幾乎同一時間,青竹生發(fā)榜,榜單散落民間,其名赫然在榜中,且毫無疑問地成了天下第一。
拓拔遠心比天高,他完成了自己的天下第一,卻不知發(fā)榜的人究竟是何神通,能預(yù)料江湖事。要知道二十年前,他還在山中苦練刀法,籍籍無名。
于是,拓拔遠決意去找到這個名叫青竹生的高人,以解心中困惑。奈何時光匆匆,拓拔遠從此不問江湖事,尋遍各路名山荒野、鬧市洲府,均不見青竹生蹤跡。
耄耋之年,拓拔遠被一個苦行僧發(fā)現(xiàn)于北疆寒龍山腳,已是瘦骨嶙峋,不能言語。
后拓拔遠將刀譜轉(zhuǎn)交給苦行僧,苦行僧大驚,原來他便是霸占了青竹英雄榜五十年的那個天下第一!
再往后,拓拔遠傷寒入骨,溘然長逝??嘈猩疄槠涑群髮⑵湓嵊诤埳侥_,將刀譜帶回中原。
這刀譜,便是日后攪動江湖風(fēng)云的開天十八式,可惜貢神宗年間便已失傳。
第二次,是在貢光宗年間。
當(dāng)時空凈佛寺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大派,青竹英雄榜內(nèi),頭十名便有六人。
有一遠道番僧,自稱西南邊陲印國弟子,一路赤腳東行來到空凈佛寺,只為精研上乘武學(xué),傳回本教。
但此人來者不善,名為取經(jīng),實為打壓中土武林。在佛門住了七日,便自行下山,腳踢各大門派,號稱佛門金剛王。后消息傳入空凈佛寺,佛門大驚,派慧安下山,以大慈悲掌對陣金剛腿,交戰(zhàn)百余招,昏天黑地,不分勝負。
時武林盟主斬龍劍汪藏鋒為逞一時英雄,貿(mào)然闖入二人陣法之中,想以二敵一,誅殺這番僧。無奈此前與之交手受了重傷,大傷未愈便卷土重來,受那強大勁力沖撞,竟自斷七經(jīng)八脈,成了廢人。
二人及時收手,才救回汪藏鋒一命。
金剛王亦惜才又痛才,惜慧安三十年紀便已證大道,痛汪藏鋒小人行徑,不知深淺。
慧安請金剛王移步空凈佛寺,有絕學(xué)相送。金剛王稱其在佛寺討教無果,故而下山攪動江湖渾水,欲逼佛門出手。
及至佛門,福相祖師以德報怨,贈其蓮座禪心法,以期感化。金剛王但求一戰(zhàn),以證中土和印國絕學(xué)孰強弱,便揚言若不與戰(zhàn),七日后再下山去。
彼時青竹生放榜,有俗家子弟傳榜入寺,榜上金剛王屈居佛門六高手之后,直言其陰陽不相濟,陽盛陰虛,必受其亂。
恰逢月圓之夜,金剛王于寺內(nèi)哀號。佛門五老將其制住,以佛門心法為其化解疼痛,疏通經(jīng)脈,并教其物極必反,大禪至簡的道理。
金剛王頓悟,尊佛門五老為師。
后來談起那日為何佛門五老能及時趕到,才知是青竹英雄榜做了文章。金剛王感慨中土武林藏龍臥虎,自此打壓變成了討教,辭別五老,下山尋那青竹生。
之后二十年,金剛王花甲之年,尋青竹生不得,倒是走遍中土,看盡世態(tài)。二十年后金剛王慈眉善目,再次回到空凈佛寺,五老已不在位。金剛王拜別慧安,回到印國,將中土的禪傳遍南北。
第三次是在貢孝帝年間。
貢孝帝年間,民間瘟疫橫行,又逢災(zāi)年,百姓大都艱難度日。
當(dāng)時有一道門,叫天機道門。這個道門不學(xué)無術(shù),專門裝神弄鬼,以為民去病消災(zāi)為由,大肆斂財。百姓錢財無處買糧食,便只能依賴這些個神棍天師宣傳的來生德運自我催眠。
當(dāng)時的江湖武林門派也大都閉門深山,不敢輕易下山,恐遭瘟疫困擾。令人沒想到的是,青竹英雄榜依然不受影響按時發(fā)榜,榜中并無這個天機道門天師的名字。
貢孝帝借勢將這個天機道門連根鏟除,百姓因為青竹英雄榜的發(fā)放也相信了這個天機道門裝神弄鬼的事實,并未強加阻攔。
后來瘟疫得治,貢孝帝命天下畫師畫青竹生肖像,想為其建一座廟宇,卻無人下筆。一問方知青竹生并非江湖中人,無從考證。時戶部尚書也建言應(yīng)節(jié)源開流,先與民調(diào)養(yǎng)生息,不必為了這子虛烏有的青竹生大費周章鋪張浪費。
貢孝帝心生不滿,于是派人尋找青竹生要為其正名。奈何直到貢孝帝駕崩,也沒有消息。再后來貢武帝即位,宣布裁撤專門負責(zé)尋找青竹生的尋仙司,將一切國力用到實處,這才有了武帝中興。
再后來,便再也沒有人會為了尋找青竹生去大費周章。世人皆知,青竹生只是一個傳承,他不愿露面,也不能強求,若是執(zhí)意尋找他,只會換來滿頭白發(fā),虛度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