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亦銳頓住了腳步,低頭看了看眼前的肖怡,輕輕說了聲謝謝。
抬起頭時剛好看到對面相互攙扶著從長椅上站起來的兩個人,含著淚望著自己。
相視站立了很久,久到時間都仿佛靜止了,他看著李蕓的眼淚從眼眶里涌出來,一滴一滴劃過臉頰,在下巴上匯成水珠再滴落到已經(jīng)被打濕的衣襟上。
嘴唇開合了幾次,成亦銳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口,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去把醫(yī)生話轉述給她。
李蕓見他這樣,眼里最后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像是把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都用光了,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滑去。
“蕓姐!”成溢涵抱住身邊的李蕓,忍不住驚呼出聲。
成溢涵從來到醫(yī)院就一直陪在李蕓身邊,到后來發(fā)現(xiàn)李蕓精神已經(jīng)有些恍惚了,更是寸步不離,一直攙扶著她怕她堅持不住倒下去。
剛剛看著成亦銳從醫(yī)生辦公室走出來,一臉陰霾欲言又止的樣子,結果如何成溢涵猜到了,正難受得舉起右手擦眼淚,李蕓就倒了下去。情況太過突然成溢涵沒有反應過來,只得抱住李蕓隨著她倒下的身體一起摔落在地上。
最先著地的右手腕咔的一聲,疼痛隨之而來。成亦銳立即沖了過來,把李蕓扶起來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回神去扶成溢涵。
成溢涵已經(jīng)站了起來,臉上還掛著淚水,不知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疼痛,左手抓著右手腕,呆呆的看著成亦銳。“成亦銳,這是怎么了?”成溢涵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成亦銳,你告訴我,老大醒不過來了是不是?我又是孤兒了是不是?是不是?”
成亦銳沒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幫她擦干凈臉上的淚水,只是怎么擦都還是濕漉漉的,只好一把把她帶進懷里。成亦銳很高,成溢涵的臉正埋在他的胸口上,他能感覺到懷里的人不住的抽泣,突然她從他的懷里仰起了頭,看著他,像是自言自語地低喃:“成亦銳,為什么會這樣?我們還不夠可憐嗎?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從得知成亦言出事的那一秒鐘,他就在想這是為什么,明明他們一家已經(jīng)夠慘了,明明他們已經(jīng)很努力很努力地在生活了,為什么還是不放過他們?
為什么?沒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他也一樣沒有答案可以回答成溢涵。
“會好的。有我在,都會好的?!?p> 成亦銳的聲音很小,像是對著成溢涵又像是對著自己,說道。
成溢涵沒再說話,重新把臉埋進成亦銳的懷里,很溫暖。
他說會好的,她相信他。
……
成溢涵的手腕摔的不輕,輕微骨裂,打好石膏,又聽著醫(yī)生說了很多注意事項,成溢涵才隨著肖怡走出診室。
李蕓掛了一瓶葡萄糖總算醒了過來但精神還是不好,成亦銳勸了她許久她都不愿意回去休息,成亦銳只好陪著她一起守在ICU門前,成溢涵原本也不想走,可是眼見手腕是越來越腫,成亦銳只好拜托肖怡帶她去看一看。
“小涵,這幾天跟我回去住吧?!?p> 回ICU的路上,肖怡試探般的詢問成溢涵:“這邊要處理的事情會有很多,可能會顧不上你,媽媽有點擔心?!?p> “可是我想陪著他們。”
越是這樣的時刻,成溢涵越是不想和家人分開,她甚至有些恨自己為什么這個時候自己還要出狀況,為什么自己會這么不爭氣。
“那我搬過來吧?!毙も幌脲e過與女兒增進感情的機會。
“我會帶著律師的,事故這一部分的責任也需要處理。
成溢涵看著肖怡,心里有些感動,淚水又流了下來。
“謝謝您?!?p> ……
兩天以后,成亦言脫離了危險期,但正如醫(yī)生所說他并沒有醒過來。
又過了幾天,成亦言被轉回了普通病房靜養(yǎng)。
等了這些天,死者家屬們終于按捺不住,紛紛找上門來要求賠償。
這場事故責任劃分的很明確,逃逸的電動車騎手被抓了回來,不過他再怎么可惡,都不是事故的直接原因,也只需要承擔很小的一部分責任。
成亦言遇到突發(fā)情況處理不當,越過隔離帶逆行撞上正常行駛的車輛,需要承擔的責任更大,除去保險,他們自己還需要承擔很多的民事賠償。
肖怡帶來的律師建議以非主觀故意為理由與死者家屬協(xié)商降低賠償數(shù)額,可是看著同樣傷心欲絕的死者家屬,李蕓不忍心。成亦言無辜,他們更無辜。
婉拒了肖怡的幫助,李蕓清點了家里的存款,又和成亦銳商量了一下,決定把超市盤出去。
成亦言那邊需要人照顧,成亦銳又要工作,李蕓實在沒有精力放在經(jīng)營超市上了,更何況以往超市的大事小事都是成亦言在管,自己想管也沒有這個本事,似乎盡早把它盤出去是最好的選擇了。
湊齊了賠償金,繳足了治療費,李蕓把成亦言接回了家。
因為手腕的傷還沒有好,也為了能夠多陪陪李蕓,成溢涵辦理了延遲入學的手續(xù)。
開學后,成亦銳又請了十幾天的假才把事情料理清楚,不得不回學校繼續(xù)上課。
一切終于恢復了平靜,可是曾經(jīng)熱鬧的家再也不復存在,看著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的成亦言,李蕓總是忍不住哭上一會兒。
成溢涵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看著,看著,然后也是滿臉的淚痕。
這些天,家里來了不少的人,周圍的鄰居、超市的老顧客,有的送來了錢、有的過來陪著李蕓待一會,來的最多的是肖怡。
自從上次說要搬過來住,肖怡真的打包好了行李住了進來,在最難熬的那些天里照顧所有人的一日三餐,直到公司事情實在太多她必須回去,才只得離開,走之前又安排了個保姆住了進來。一旦有空也還是會開車過來一待就是一天。
即使是對她反感至極的成亦銳也改變了對她的看法,成溢涵自不必提。
“小蕓,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把小涵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