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一并的出神時,文穆率先整理了自身的心緒,低下了眉眼,她躬身撿起地上飄落的桃葉,柔夷輕撫,桃葉正中間劃開的刀痕,筆直有力,且無任何挑剔的瑕疵。
劍輕柔,卻直擊要害。
刀鋒所掠之處,帶來滑膩的觸感,桃葉在她手中,輕輕揉動。
舞劍之人已停,目光被這一眾人吸引而來,準確來說,是被這一眾人中,那個身著紅色華裙的小小少女引去,她身著烈焰紅裝,奪去了他的呼吸,在眾人中脫穎而出,只是無聲的站立中,也引得人不舍移去半分目光。
她,怎生的如此美好?
收劍后,少年面帶淺笑,步伐輕緩的走來,似乎怕惹了那出神的小姑娘,復(fù)想起什么,少年眉眼一彎,不再過多打量,待他行至人前,單膝跪地,手掌握拳按于青草之上,遂啟唇道:“參見公主殿下?!?p> 那撫摸桃葉的姑娘顯然一怔,一雙溢滿柔光的雙瞳里多出一抹身影,復(fù)抬眼見,身前不遠處,那落花少年已躬身對她行了禮,一瞬間,文穆公主不知所措的動了動步子,不知在慌亂什么,只生硬的道:“請,請起身……”
她不知他如何知曉她的身份,也不知自己如何稱呼他。這少年顯然比她年長,她接受如此大禮,本是因身份該受的,可是這一禮,著實嚇到了她,荷香亦對少年行禮,“見過公子?!?p> 身后一眾侍婢也對少年行了禮。
文穆此時才知曉這人的身份,聽聞大將軍君謹?shù)南ハ掠幸蛔樱丛靡?,原來正是這人,文穆連忙作輯,“原來是兄長,文穆拜見兄長?!?p> 文穆公主俯身,正欲行禮,少年則兩步上前,扶起她作輯的手腕,抬起,“公主不可?!?p> 文穆被扶起身,少年道:“公主是圣上的明珠,在下受不起公主大禮?!?p> 少年不過比文穆長了兩歲,還未行弱冠之禮,卻已禮數(shù)周全,心思細膩,且無這個年齡該有的玩態(tài),遠觀過去,這對金童玉女都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穩(wěn)重。
文穆公主輕輕笑了笑,白皙的臉蛋上漾著漂亮的精光,“為何昨日未見兄長?”
小小年紀,出言盡是禮數(shù)與規(guī)矩,或許這就是皇族的姑娘吧,從小就受著嚴謹?shù)膶m規(guī)的束縛,少年道:“回公主,在下前些天不在府中,昨晚才歸,未能迎接公主駕臨,還望恕罪?!?p> “兄長,”文穆公主喚他,“文穆并無怪罪之意,兄長是文穆的長兄,莫要以在下自稱才是?!?p> 少年頓了頓,行禮道:“那……臣僭越了,文穆。”
文穆疑惑,“兄長如何得知文穆身份?”
聽聞,少年輕笑,卻并不輕浮,反而是帶著暖意,道:“舉止文雅,端莊大方,眉目清秀,傾城之顏,唯文穆公主非其人也?!?p> 文穆低下頭微紅了面頰,兩人相談甚歡時,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文穆轉(zhuǎn)眸,便瞧見向這邊奔來的老嬤嬤鐘缊,鐘缊?zhí)岵奖紒?,一張臉上盡是焦急,向來穩(wěn)重的鐘缊不會如此無禮,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文穆道:“缊姑姑?”
“公主,宮里出事了!”鐘缊連滾帶爬的摔倒在文穆跟前,還未等文穆公主扶她,她一個大禮扣在了地上,“公主救救娘娘吧!”
“母妃?”文穆公主眼里閃出一道不符合她年紀的復(fù)雜神色,“姑姑起來說話?!?p> 鐘缊道:“公主,惠妃娘娘聽聞您被送入將軍府,在御書房與圣上大鬧,觸怒了龍顏,現(xiàn)被打入冷宮了!”
聞聲,文穆公主一頓,顯然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雙瞳中的神色在那一刻無人能辨,只因過于復(fù)雜,只不過一時半會,小小的人兒就整理了心緒,轉(zhuǎn)身道:“兄長,文穆先行告退?!?p> 說著,她扶起鐘缊就轉(zhuǎn)步離開了桃林,她身子嬌小,本是個孩子,并不能扶起鐘缊這種老嬤嬤,全憑鐘缊一個人強撐著爬起來,隨文穆公主離開,留下桃林一眾侍婢與他。
少年的眉心不知在何時蹙起,初次相識,他以為的這該是嬌慣的皇族公主,竟這般知禮數(shù),小心而謹慎,更奇怪的是,鐘缊是宮里的老嬤嬤了,她理應(yīng)照顧文穆公主,且文穆公主年齡這樣小,不該是讓鐘缊這般當作救命符的來稟告,這宮中,如是奇異。
“公子……”荷香小心喚著,發(fā)生這樣的事,她這種侍婢也不知如何了。
少年則道:“父親何在?”
荷香答:“將軍不在府中。”
“去尋,讓父親速歸。”
荷香應(yīng)道:“是。”
在荷香應(yīng)走兩步,身后少年又喚住了她,“等等?!?p> 荷香停步。
“不必讓父親歸府了,只將此事告知于父親,他會知曉該如何的。”少年眸光投向文穆公主離去的方向,不做解釋。
只聽荷香應(yīng)聲去了。
惠妃被褫奪封號,打入冷宮不久后,宮中人便來稟報,說是大將軍求見,皇帝正在皇貴妃宮中陪太子用膳,聽聞,微蹙了眉,皇貴妃察覺到皇帝的臉色,不動聲色的一問,“將軍府消息倒是靈通呢?!?p> 聞聲,本就不甚愉悅的皇帝眉心蹙的更緊,并非怨懟君謹?shù)那笠?,而是這消息才剛出不久,君謹就已經(jīng)進宮求見,消息未免過于靈通。
“皇上快去吧,大將軍可是不能得罪的?!被寿F妃隱隱暗喻著什么,聽的皇帝心中不悅,但也得起身,就像皇貴妃說的,君家世代忠臣良將,護國有功,是不可怠慢的,且他當初起義得了君家的支持才穩(wěn)坐帝位,總不能過河拆橋。
皇帝回復(fù)了李公公,讓他去前殿侯著,緊跟著,他便從皇貴妃宮中離去,而正在用膳的太子才道:“母妃,父皇是要去處理惠妃娘娘的事嗎?”
皇貴妃看了太子一眼,帶著欣慰與驚詫,太子不小了,有些事他確實該知道了,皇貴妃給他夾了葷菜,問道:“你怎知是惠妃的事?”
太子眨巴著雙眸,娓娓道來,“文穆被賜給將軍做女兒,惠妃娘娘一定是因為這件事觸怒了父皇的。”
惠妃的事在宮中引起的軒然大波,可謂是盡人皆知,他有所耳聞,絲毫不奇怪,只是這小小孩童能深思熟慮,將眼光放的如此長遠,想到這事的前因后果,倒是讓她驚奇的。
皇貴妃欣慰的看著太子,“太子聰慧,你父皇確是為了這件事?!?p> “父皇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皇貴妃反問,“太子以為該如何呢?”
束發(fā)的少年想了想,應(yīng)道:“父皇疼愛文穆,定會對惠妃娘娘留情的,而父皇也依賴著大將軍,這件事總歸會有轉(zhuǎn)圜的余地的?!?p> 皇貴妃莞爾一笑,太子瞧見,不解道:“母妃,兒臣說的不對嗎?”
看他虛心求教的樣子,皇貴妃只對這孩子更加喜愛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臉蛋,道:“皇兒說的是對的,母妃是在開心,皇兒如此聰明,以后定當是位有作為的帝王?!?p> 太子得到夸贊并未十分喜悅,眼底反而出現(xiàn)了一些惆悵,不知是在擔心些什么,也許,他在為他小妹擔心。
前殿里,君謹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皇帝進殿時,經(jīng)過一番通傳,一番大禮,兩人才談起正事來。
“后宮之事,不牢將軍費心?!被实鄄⑽从信瓪猓炊且桓睂Υ旉P(guān)心誠懇的態(tài)度。
君謹?shù)溃骸盎噬?,臣并非要干擾皇上家事,文穆公主是惠妃娘娘的掌上明珠,自古天下父母心,皇上將公主賜于臣做女兒,是臣感恩戴德也無以為報的榮寵,可是惠妃娘娘作為文穆公主的嫡母,總歸是舍不得的,皇上為此事降罪于惠妃娘娘,未免過于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