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一月,長安的氣溫就下降了許多,對于宋離來說,長安這座城市忽然沒有了關于長安的消息,剩下的日子只能用“沒有長安的第一天”、“沒有長安的第二天”以及等等來計算。
到了12月,2013年的長安也一直都沒有下雪,宋離穿著羽絨服,行動緩慢的走在泥濘的道路上,昨晚下了場雨,天氣又冷了,走到路口的時候,宋離就看見了那輛路虎。自己盡量表現(xiàn)的倒也自然,還沒走到跟前,車窗就退了下來。
“掐指一算,你也該來了?!彼坞x站在他面前,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
“上車吧,我有事跟你說?!标愱乜戳怂坞x一眼,平靜的說。
車里的暖氣把宋離的腳都吹暖了,陳曦也一直沒說話,宋離沒看他,問道,“你找我什么事啊?!?p> “你別問了,我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你,也許等會兒,我就變卦了?!标愱匾恢笨粗懊骈_車,多余的話,什么也沒說。
兩個人就這樣,汽車開了快兩個小時,宋離在車上睡著了又睡醒了,然后陳曦還是沒說話,宋離漸漸沒了耐心,看著周圍的路面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街道了,一句“到底去哪兒”還沒問出口,車,終于停了。
陳曦一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好像很緊張,宋離不明白的看了看陳曦,又看了看車外的環(huán)境,忽然,就怔住了。
一身姜黃色羽絨服的小如拿著一個雪白的耳包在冉長安的腦袋上來回比劃,冉長安裹著一件軍大衣,從一輛貨車旁探出了腦袋,然后隨手把扳手放在了一旁的汽油桶上,他來回閃躲著,不讓小如把那個耳包給自己帶上,然后一邊脫下了全是汽油的手套,小如機靈的轉身,順手拿起了冉長安伸手去拿的一個礦泉水瓶,然后非要喂著他喝。冉長安不是很樂意,但還是仰著頭,小如踮著腳尖喂他喝水。
宋離一只手已經(jīng)放到了車門上,陳曦重新發(fā)動車,說話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你要不想讓冉長安蹲監(jiān)獄,最好就別下去。你知道他現(xiàn)在是公安機關網(wǎng)上追逃的逃犯,你也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盯著你,你下去,冉長安就該進去了?!?p> 宋離感覺全身都跟通了電似得,她一雙眼死死盯著街對面的小如把耳包給長安帶上,然后長安去里屋給貨車司機找零錢,這個時候,一個身影跳進了宋離的視線,那是七哥,他從抽屜拿了零錢遞給長安,長安轉身又給了那個貨車司機。
宋離的嘴唇顫抖著,她終于轉過頭問陳曦,“你怎么知道他在這兒?除了我,你還告訴了誰?”
“我要是敢告訴第二個人,你是不是就能為了冉長安把我殺了?!标愱孛鏌o表情。
宋離的眼里有淚,可是她沒哭,她看著陳曦,半天才說了話,“算我求你了,別報警?!?p> “好?!边@個“好”字,陳曦是隔了很久才說出口的,他看著宋離,很想上去抱她,可他知道,冉長安這件事上,沒人能救得了宋離。
陳曦的車開回長安市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宋離靠在座椅上,一直看著窗外,然后車停了,臨走時陳曦的一句話又一次讓宋離徹夜未眠。
“宋離,你跟冉長安最后到底會怎樣。他一輩子亡命天涯,你就打算一輩子不嫁?”
那天平安夜,韓筱陌說屈燃不會來了,宋離陪著她坐在喧鬧的“6·31”,一直沒說話。
海帶招呼完幾個朋友就過來了,“屈燃呢?”然后好死不死的問了一句。
宋離給海帶使了個眼色,海帶大喊著,“什么?”然后宋離真想一頭撞死。
韓筱陌拿著桌子上的啤酒猛灌,海帶終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了酒瓶子,“干什么呀,哥這兒好不容易熱鬧一次,你專門來拆臺的,回頭喝多了,又把我這店給砸了。”
“滾!”韓筱陌幾乎是歇斯底里,嚇了宋離一跳,也嚇了海帶一跳,但好歹海帶也長她倆幾歲,被罵了一句也就罵了,囑咐宋離看好韓筱陌,然后又被幾個朋友拉走了。
“你發(fā)什么瘋?!彼坞x把酒瓶子一個一個放到了自己腳下,好讓她夠不著。
第二天在公司底下看見了過來替陳皓跑腿的陳曦,宋離有一秒鐘的猶豫,但還是過去了。
“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理我了。”陳曦靠著車門笑了笑。
“我現(xiàn)在是為了屈燃?!?p> “屈燃?怎么了,我跟她的事早完了,聽說她媽又給她介紹了別的人,這事兒,你不該來找我?!标愱芈柭柤?。
“昨天韓筱陌在酒吧發(fā)了一晚上瘋,我問什么也不說,屈燃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宋離蹙眉,意識到是真的出了問題。
“屈燃在你朋友酒吧唱歌,你不知道嗎?”陳曦問。
“這個我知道,可要是因為這件事,韓筱陌要是有火不早就發(fā)了嗎,現(xiàn)在發(fā)脾氣算是怎么回事?”宋離蹙眉。
“我呀,是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我要是你們,一定攔著她?!标愱負u搖頭。
“你能不能說重點!”宋離被陳曦吊胃口吊的脾氣都出來了。
“上個月底好像有個什么音樂節(jié)目選秀,屈燃就報名了,后來,我聽我朋友偶然說起過,說屈燃那丫貌似還被選上了,現(xiàn)在可能是要準備后面的比賽吧。”陳曦撓撓頭。
“你說屈燃去選秀了?!”宋離兩只眼睛瞪到最大,一副打死也不可置信的表情。
“對啊,不過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你們啊,差不多就行了,屈燃也不差錢,瞎折騰什么?!标愱仄财沧?,看了一眼手表,“我有事先回公司了,你要是還想知道什么,就約我?!标愱氐谋砬闃O致賤,他探著身子,挑逗著宋離,宋離只是一個白眼,轉身就回了大樓。
坐在電腦前,宋離干什么也沒了心情,屈燃?選秀?碩大的問號打在剛剛打開的Word文本上,宋離咬著嘴唇,向著晚上怎么約韓筱陌出來才不會被打。
學期末的韓筱陌除了應付考試還有畢業(yè)設計,當下了班的宋離緊抱著懷里的包端坐在教室里韓筱陌身后的時候,宋離默默給自己今天的決策一個差評。
“你什么時候能完?”宋離湊上去小聲的問。
“看我對你跟我說的話有沒有興趣。”韓筱陌沒回頭,依然在圖紙上畫著。
“是這樣的,屈燃上的那個節(jié)目什么時候播,我怎么都沒有聽說······”
“啪”的一聲,韓筱陌手里的那只2B鉛筆就斷了,她面無表情的回頭斜眼看著宋離,然后低聲說道,“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宋離,說,你想怎么死?”
“我想爽到死,但是大姐,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跟我去南門炒餅攤兒干完一瓶冰峰呢?”宋離秉承著“橫豎都是死,但是死也要死的明白”的道理,硬著頭皮說完了話。
教室門口等了十分鐘,韓筱陌收拾好東西,兩個人就去了南門,結果看到路邊停著城管的車就知道今天不會出攤兒了。宋離跟在韓筱陌身后,沒敢說話,兩個人就進了“沙縣小吃”。
宋離撓撓頭,想了想今天作死的目的,還是問出了那句話,“屈燃去參加選秀怎么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好歹姐們兒做個燈牌給她應援一下啊······”
韓筱陌看了宋離,半天才開口,“誰跟你說的?”
“陳曦······”宋離又想了想,覺得今天的局面自己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韓筱陌低頭蹭掉了衛(wèi)生筷上的所有毛刺后,才開口道,“她報名的事兒都沒跟我說,是后來選上了才告訴我的?!表n筱陌頓了頓,宋離看眼色沒插話,她繼續(xù)說,“你知道她是怎么選上的嗎?就她那在KTV唱歌我都嫌吵的實力!”
宋離配合的搖搖頭。
“陳曦他哥!”
“誰?!”宋離吃驚道,這回是真的吃驚,怪不得陳曦會知道這件事。
“陳曦他哥的公司是那個節(jié)目的贊助,屈燃那貨應該是從她爸那里聽說的,然后找到了陳曦他哥,后來托人找的節(jié)目組幫忙給選的歌。節(jié)目應該是過完年播,現(xiàn)在她就等著參加后面的比賽了?!?p> “太發(fā)!”宋離咋舌。
韓筱陌白了一眼宋離接著說,“我早說她就是個大傻子,選上了才告訴我,還說給我一個驚喜!”
宋離點頭,表示堅決同意韓筱陌的第一句話。
“所以你昨天這么······不是,是你最近表現(xiàn)的這么新陳代謝異常全是因為這件事咯?”
“你新陳代謝才異常!吃不吃!不吃就滾!”韓筱陌扔給宋離一雙筷子。
年后,蔣堯成為了和Global合作項目的公司負責人,宋離初八剛上班,就抱著一堆文件在兩家公司之間來回穿梭,一來二去的,跟肖培也莫名的走近了一些。
那天在肖培他們公司忙到很晚,同組的人出了公司大樓都各自散去,宋離剛到最近的公交車站,就聽見身后有人喊自己。
“哎,肖總,你也坐公交車?。俊彼坞x笑著問。
“沒有,車子昨天拿去保養(yǎng),結果出了問題,說讓今天取,可是一直忙到現(xiàn)在,也沒時間過去,明天中午再抽空去一趟吧?!毙づ嘈π?,理了理黑色呢子大衣。
“哦?!彼坞x微笑著點點頭,閑聊著問了幾句,“你坐幾路車?”
“5路?我也不是很清楚,剛才還在找站牌呢。”肖培撓撓頭,四處張望著。
“那邊!”宋離伸手指了指,帶著肖培走了過去,“肖總,你到哪站下啊?”
“我到······”肖培湊近了看看,然后指著那站站名笑著說,“這里,我到這里,還真的是5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