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梨園顯得十分冷清,只有光禿禿的枝干交錯著。
我和肖陌順著梨園的木板路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湖中央的木板橋上,低頭看湖,湖水清澈見底,風吹起層層漣漪。
湖中有亭,我和肖陌就打算上去坐一坐。
肖陌跟我說,她跟皇上待了這幾天,覺得他跟外界傳的不太一樣。
他不暴躁,批奏折的時候很認真,他不會冷漠,但總覺得讓人難以親近。
“琴臨你知道嗎?他一個皇帝,居然最擅長的是畫畫,不可思議吧?”肖陌驚嘆道。
我好奇:“哦?你怎么知道的?”
肖陌用手比了一張紙,做了一個拎起來的動作,說:“就昨天晚上,他居然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他拿著一張畫,問我,說畫里的人像不像我?原來他畫了我好幾天,真是無聊?!?p> “像嗎?”我歪著頭看她。
她的臉上有一閃而逝的喜悅,然后就是滿臉嫌棄。
她說:“像是像,再像也是狗皇帝一個,討厭他?!?p> “你為什么這么討厭他?”我追問道。
肖陌想了一會,然后一臉失落的說:“其實也不是討厭他,我不只是不想討厭阿爹,就把情緒轉到他身上,可我也知道,小山匪他們那幫人做的過火,遲早得出事?!?p> “就算肖家不動手,鐸柒帝國也一直在盯著。”我?guī)退f出來。
她難過的點點頭:“而且這事皇上并不知情,這兩天鐸柒派了使臣,要讓皇上交出阿爹,送去鐸柒治罪?!?p> “越國殺人?”我反應過來。
“差不多這個罪名,皇上不愿意交出阿爹,現(xiàn)在一直在談這事。”肖陌苦惱的說。
“那你不應該討厭皇上呀,他對你還挺好的,他一直在升你的位分,那就是在告訴鐸柒,他是不會交出肖家的。”我分析道。
肖陌垂下頭,小聲說:“我知道,所以我就表面討厭他一下,反正我狗皇帝都喊上了,他也沒生氣?!?p> “你當他面喊???”我震驚了,肖陌還真敢,有勇氣,比我有勇氣多了。
“對啊,他沒生氣,還笑了,害得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你還想有成就感?姑奶奶,你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萬幸了好不好!”現(xiàn)在輪到我佩服她了,還真是強出天際?!靶ゅ?,奴婢實在佩服佩服!”
“你別取笑我了,琴臨,這什么妃的,我可開心不起來?!毙つ皞械恼f“等明年,皇上答應我,會放我回去,那時候,我就能去見見小山匪了?!?p> “這都答應你了?后宮妃子不能輕易回家的?!蔽以俅误@嘆。
這皇上,不會是真喜歡上肖陌了吧?不過肖陌長得可愛,人又活潑開朗,喜歡她也很正常。
只不過是夏子煌,很多人怕是無法接受吧。
“他說他帶我微服私訪,不對外公開的?!毙つ罢V劬φf。
也好,他們兩個能好好相處,也算是好事。
想到這里,我微微一笑說:“回去吧,晚上他又要見你了,見不到我罪過可大了?!?p> “對??!我差點忘了!”肖陌跳了起來,她著急的說“今天要和狗皇帝一起用膳的!我得趕緊回去,遲到了,待會他又要嘲諷我了?!?p> “那就走唄,肖妃,肖大美人!”
“琴臨,你又逗我,再逗我我討厭你了??!”
我倆打打鬧鬧,就像回到了上課的時光,她最皮,我還陪她鬧。
我把她送回景深宮,她梳妝準備,我就回去了,慢慢天色也暗沉了下來。
再過一月,就是正春,要過年了宮里一定很熱鬧,今年進宮了這么多妃子,想來要大肆設宴,我們膳司一定很忙。
估計現(xiàn)在就要開始準備宴會吃食,再過幾天,我也就沒空來找肖陌玩了。
我路過梨園,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又走了進去。
這個季節(jié)梨園很少有人,一般到了春天,皇帝和妃子們才會在梨園游玩。
剛剛肖陌在,還沒覺得,現(xiàn)在仔細看來,梨園在這寒風中顯得無比蒼涼。
這與皇宮的恢宏大氣格格不入。
梨花本就潔白無瑕,如雪如月,淡雅清冷的氣質(zhì)又讓我想起了于歌,那一襲白衣翩翩,那一劍孤霜傲雪。
現(xiàn)在,他在哪?又在做什么?
他又為什么沒來?
當最后一抹夕陽被黑暗一口吞噬,天便完全黑了下來,夜空就像拉上了深藍色的絲布,點點繁星就從云層里跳了出來。
時間過去的這么快,已經(jīng)這么晚了,我才察覺肚子已經(jīng)餓了。
我小聲的自言自語著:“該吃飯了?!?p> 說著我就打算離開梨園。
“小臨?!?p> ……
那熟悉的聲音就好像一顆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水面,打破了這份死靜。
我愣在原地,渾身都在顫抖,有一股暖流從背后攀升,直至流便全身。
我不敢有任何動作。
就怕剛剛那一聲只是幻聽,我怕我一動,它就會消失,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什么都沒有。
這里是欒棱的皇城,是全欒棱守衛(wèi)最森嚴的地方,于歌怎么可能會來,我暗笑自己,真是日有所想,都想出幻覺來了。
“小臨,我來了?!?p> 他又說了一句。
我慢慢僵硬的轉過身,看向聲音發(fā)出的地方,是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梨花樹下,他把自己包裹的嚴實,可他那雙眼睛。
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是他。
是于歌。
在我們分開的第二十一天,他來找我了。
我扭頭就走,于歌上前來拉我,我甩開了他的手,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他想再來拉我,伸了手,又縮了回去。
“你來了,可是晚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一下子冷靜沉淀下的情緒全都涌了上來,我在金家等了他五天,他沒有來,現(xiàn)在我進了宮,他居然偷偷溜進來找我。
冒著被當成刺客的危險,躲過了所有衛(wèi)軍,就為了來找我嗎?
我該用什么表情見他?該用什么語氣和他說話?
“我......盡力了。”于歌他沉聲回答。
“那你最后,去金家找我了嗎?”我看著他的眼睛,他也只看著我,我甚至能在他的眼里看見我的倒影。
可他說:“沒有。”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是誰???我是于歌什么人???憑什么人家非要來找我,憑什么非要陪著我胡鬧?
我想了一下,問:“那現(xiàn)在呢,你能帶我走嗎?離開皇宮?!?p> “衛(wèi)軍守著,你沒輕功,不能?!庇诟韫麛嗟幕貜?,他的黑發(fā)被風吹起,一絲碎發(fā)扶過他的眼睛。
我明白的點點頭。
也一如當初進宮時那般果斷,我轉身離去,他想跟著我,前進了兩步。
我回過頭,惡狠狠的說了一句:“別跟我!”
他瞬間停在原地,不再上前一步,就一直看著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