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裳低頭緩緩說:“云裳的這些東西,只是云裳的一片心,雖然現(xiàn)下不算什么,可是只要是北哥哥喜歡的,云裳自當(dāng)努力,一定會做好的?!?p> 袁向北一張臉脹紅了,眼睛卻不敢去瞧沈云裳,急的手心都是汗,卻半句話也說不出。
“云裳是云縣人,云縣里的規(guī)矩北哥哥是知道的。云裳不要北哥哥請云裳吃飯,云裳要一件——衣裳,北哥哥可愿——意,送給云裳么?”說到“衣裳”兩個字,沈云裳的聲音里明顯帶著顫抖之意,落到袁向北的耳朵里卻如驚雷一般。
每到換季的時候袁向北都會被歐陽方澗央求著請宮里最好的繡娘趕制一件新衣,歐陽的要求很是復(fù)雜,什么樣式,什么花色,好不麻煩。
因為送的是女子衣裙,所以袁向北就嘲笑歐陽有了心愛的姑娘。偏生這禮物太過單調(diào),送了幾年,就只有一種衣裳可送,這樣呆笨的手段,如同歐陽方澗這個榆木腦袋一樣。
可是歐陽方澗對于他的嘲笑少有地沒有反應(yīng),反而似有煩惱之感。后來又因著他對于這件事有著如同練武一樣的癡狂專注,袁向北被他央求的久了,反而生出一種好奇來。
后來歐陽方澗終于招供,原來那衣裙的確是送給他的意中人的,而歐陽中意的人就是沈云裳。
沈云裳來自云縣,云縣里有一個習(xí)俗,若有男子中意一個女子,那么要送那女子一套衣裙,取其“終身有依”的意思。歐陽一年要送三五套衣裙給沈云裳,可見他是中意極了的。
自那個時候起,袁向北就再也沒有嘲笑過歐陽了。他盡心盡力地為他淘制衣裳。然而有的時候他想,不知道云縣里女孩子中意一個人又是怎么樣的,難不成也要送一套深衣?
現(xiàn)如今他面對著沈云裳方才明白,原來云縣的女子是這樣表達(dá)自己的情義的!把自己的才藝一股腦地擺在心上人面前,真有著驚濤駭浪一樣的氣勢,幾乎讓他招架不住。
然而他懵懂間仿佛看到歐陽方澗頭上冒火的樣子,于是艱澀地開口說:“我把云裳當(dāng)妹妹,云裳不也是叫我北哥哥么?可見——可見我們不過是兄妹一樣。”
說完了這話,他終于抬頭看著沈云裳。她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己,并不怎樣閃爍羞澀,反而帶著一種堅定和專注,頗為沉靜地注視著。不知為何,袁向北的心里更慌亂起來,終于又把眼睛別轉(zhuǎn)到別處去了。
“北哥哥,”沈云裳輕輕地喚他,聲音很輕很輕。
“嗯,”袁向北點一點頭,借機(jī)在云裳面前低下頭來,不看她,“你看,我說了,你習(xí)慣叫我哥哥,可見我們的確是兄妹?!睘榱搜陲椬约旱木o張,他說的時候帶著微微地玩笑口吻。
“你真的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袁向北又把眼睛轉(zhuǎn)過來看著云裳,她的眼睛如在水里浸潤了的兩彎月,亮亮地帶著點水光。
“在我們云縣里,哥哥的意思,是——”她說到這里就停下來,靜靜看著袁向北。
袁向北對著她的眼睛,心里面想,自己著實是不知道在云縣里哥哥是個什么意思。可是他覺得她明亮的眼睛特別的美麗,他有些詫異,從什么時候開始,沈云裳已經(jīng)不是那個拉著他的衣角,央求他去逛廟會的孩子了。
見他不說話,只管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看,她有一點猶豫,慢慢地臉上有些發(fā)燒,正囁嚅著,幾乎就要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