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近月最后是被熱醒的,狐皮大氅里面穿的是羔裘小襖,在這溫?zé)岫囱ɡ锼?,全身出了透汗,都黏在身上,說不出的難過。
她悠悠醒來,就見到屋子里多了一個人,那人背對著自己,看不分明,她穿著黑色的輕紗,身量高挑,體態(tài)婀娜。
安近月摸一摸自己的臉,面具還在,沒來由地舒一口氣。才要起身行禮,那女子早轉(zhuǎn)過身來,輕輕一笑,說:“王妃好睡!”
她蒙著一層輕紗,只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眉眼間流轉(zhuǎn)的嫵媚風(fēng)情,讓安近月生出一種想要躲避的心思。好在她有半幅面具可以遮擋,不會因流露出的退縮表情而顯得失禮。
“靜安王妃安近月多謝扶余公主一見?!?p> “王妃頗為執(zhí)著,所為何事?麗娘倒是好奇!”
“公主心思精巧,從居所用具就可見一斑。------近月為人愚鈍,只有一手丹青還略微可見人,公主可否借筆墨一用,讓近月給公主畫上一筆,以供公主一笑?”
那麗娘聽了這話,也并不詫異,只略點(diǎn)一點(diǎn)頭,片刻侍女就抬來一座石桌,備好筆墨紙硯,安近月提筆作畫。
半柱香的時間,安近月就畫好了,是一個人物小像。
那個人物側(cè)身轉(zhuǎn)頭,眉頭緊鎖,抿緊著嘴唇,因?yàn)橐Ъ【o繃著,可以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他頭頂?shù)念^發(fā)有幾綹散下來,落在眉眼旁。
那是一雙極凌厲的眼,略寬闊的臥蟬使半菱形的眼睛看上去格外深邃,瞳仁黝黑,與緊皺的的眉頭和抿緊的嘴角形成壓迫緊張的樣子,乍一看,那雷霆般的怒氣,仿佛從紙上撲面而來。
可是上嘴唇的優(yōu)美弧度減緩了殺氣,從左眼間垂下的發(fā)絲恰巧蓋住左面眼睛的悍殺之氣,左臉頰旁有些血漬,配合著緊皺的眉頭和過于抿緊的嘴唇,你于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哀傷和痛苦無奈。
這個時候你再盯著他的眼睛看,你又看出了千種訴說,萬般柔情,他的呼吸都仿佛吹拂著那散亂的幾根發(fā)絲,人就要從畫幅中走出來??串嫷娜舜藭r倒要屛住呼吸,要伸手為他拂去血跡,撫平傷痛。
這畫里的人正是袁向北。
扶余公主擎了那畫幅,久久佇立不語,仿佛要看到天荒地老才罷。
安近月擱下了筆,內(nèi)心卻是百感交集,酸澀難止。
“王妃描摹起王爺來真是出神入化?!?p> “公主謬贊。這幅畫并不是近月技巧高,不過因?yàn)橥鯛數(shù)谋砬楦裢庾尳掠∠笊羁塘T了。”
“王爺和王妃的日常情義,王妃又何必拿到麗娘面前呢?”扶余公主把那紙畫隨手撂在一旁。
“王爺不喜歡近月,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公主又何必取笑。------這一幅畫,是側(cè)妃初雪怡從王府出逃時,王爺相送的表情。近月剛好也在,王爺對雪怡側(cè)妃情深似海,近月感佩在心,今日畫下來,不能說還原全貌,七分相似還可做到?!?p> “出逃?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從王府出逃么?”那扶余公主側(cè)頭去看那畫像,慢慢撿拾起來,嘴上問著話,眼睛卻不離那畫像。
“天下的姻緣本來就是這樣,兩情相悅實(shí)屬難得!”
“嗯,王妃說的極是?!彼@一次慢慢細(xì)看著那畫像里的人,一面問道,“那么王妃所來,到底為了何事呢?”
“王爺喜歡的是初雪怡,可是——我卻成了他的藥源?!?p> “什么?”
“王爺中了心戀之毒,我是他的藥源,可以想見,他的痛苦。如今他日夜忍受錐心之痛。近月前來,為的是求一味解藥,解了王爺?shù)男膽僦??!?p> “你說你是心戀的藥源么?”
“正是?!?p> “哦?那王妃可對這心戀之毒有所了解?”
“千年蠱蟲,女子的心頭血,密煉六十四日,中到心儀的男子心頭,用同一女子的心頭血做藥引,必可相戀。”
“王妃既然知道,就該明白,藥源只能有一個。王妃又怎么可能是藥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