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千層底
可是，司大康卻馬上扯住他們兩個人說道：“這可不行嘞，我婆娘兇得很，說要讓我留著你們吃飯，我一定得留著，要不然要挨打的嘞?！?p> 怕老婆怕成這樣，還對人說，一點都不見害羞的，真是長見識了。
胡曉檸都不知道該說司大康是慫包還是憨貨了。
司大康堅決不讓離開，就差在門口守著了，那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兩個人片刻都不肯離開，好像是怕一錯眼的功夫，這兩個人就消失了一樣。
他這么看著，自己倒是沒覺得有啥，但是胡曉檸和吳小虎兩個人去也覺得十分不舒服了，為了不被人繼續(xù)這么盯著，他們二人也只能在院子里找了個小板凳坐下，跟司大康在院子里僵持著。
胡曉檸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司大康家的院子，小小的院子是水泥抹過的，平平整整，干干凈凈的。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眼水窖，北川鄉(xiāng)沒有自來水，所有的農(nóng)戶包括鄉(xiāng)政府的院子里最少不了的就是水窖。
再看看院子北邊，一溜兒大概有三四十年歷史的紅磚紅瓦的磚木結(jié)構(gòu)房子，只有五間，并不算很寬敞，但是卻看起來很干凈清爽。
房檐下是青色的水泥臺沿，比其他人家新房的臺沿要低一點，大概有一尺高，用水洗的很干凈。
倒是沒想到，這劉小花這樣一個潑辣還手腳不干凈的女人，還是個愛好人，這小小的農(nóng)家院子，被她收拾的這么干凈。
臺沿上還放著個竹籮，那是裝針線活的，胡曉檸認識的原因是，他們家里曾經(jīng)也有一個，是母親做針線的時候用的。
竹籮里放著一雙納了一半的鞋底，針腳整整齊齊的，是一個個菱形套成的，式樣很傳統(tǒng)，但是做工整齊，顯得十分漂亮。
這樣的鞋底，胡曉檸很熟悉，早年的時候，母親也曾經(jīng)納這樣的千層底給他。
只是，后來他年齡大了，懂得虛榮了，就不肯再穿這樣的布鞋。為此，還與母親大大的吵了一架。
從那之后，母親就再也沒有為他納過鞋底。
現(xiàn)在想起，胡曉檸忽然覺得腳上的運動鞋很燒，燙的腳底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母親那時候總說，買的鞋子燒腳，千層底的布鞋穿著最舒服，對腳最好。
只可惜，他那時候根本體會不到，千層底鞋子的舒服，只覺得樣子丑。
想到母親，胡曉檸的臉色就黯然了下來，一旁的吳小虎看著胡曉檸的臉色忽然就變了，很是奇怪，胡曉檸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瞬間就變了顏色？
順著他眼神看過去，卻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那臺沿上除了一個針線籮之外，什么都沒有啊。
“小胡，你這是咋了？”吳小虎問。
“以前我媽媽也給我納千層底做鞋，可是我嫌棄不肯穿，現(xiàn)在……”
吳小虎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拍拍胡曉檸的肩膀說道：“既然來了，就別想這些了，咱們和司大叔說說話吧。”
這到底是在別人家里，要是臉色不好看，別人還只當他是給他們甩臉子呢，也不好。
胡曉檸明白了吳小虎的意思，遂坐下來與司大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最開始不過是為了不至于太尷尬才找了話題聊著，可是說著說著，胡曉檸發(fā)現(xiàn)，司大康這個人還是很有些想法的。
這人雖然木訥，但是在種地上不得不承認，真是一把好手，說起來頭頭是道，很有些見識。
“大叔，您種地種的好吧？”胡曉檸十分有興趣的問道。
“種的好有啥用，還不是沒收成？這兩年種啥啥不值錢。”司大康一張滿是滄桑的古銅色臉上滿滿的都是惆悵，一點沒有被人夸獎的喜悅。
胡曉檸無言以對，農(nóng)產(chǎn)品就是如此，豐收了，十有八九就沒有價格了。
“司大叔，您沒想過換著種其他的東西？比如百合，南方那邊可值錢了，很多人喜歡吃。”胡曉檸笑著問。
司大康卻連連搖頭說道：“哪一年種百合，最后么人要，賠了不知道多少錢哩?！?p> 胡曉檸卻不是很清楚這些，遂將征詢的目光看向吳小虎，吳小虎解釋道：
“早年，咱們北川鄉(xiāng)的人種百合，引進的種子有問題，百合質(zhì)量不好，加上那年百合的市場不景氣，種了的人家都賠錢了?！?p> “賠錢了？賠的多？”
吳小虎笑著說：“百合種子的價錢高，當初為了買種子，許多人都是借了錢的。我家也是哪一年賠了錢。那之后，我爹才開始養(yǎng)羊的，誰知道，羊的價格也掉?！?p> 這是不是就叫干啥啥不成？
胡曉檸道：“其實，咱們可以找可靠的百合種子種植，大叔，百合市場未來幾年應(yīng)該會不錯，我聽人說，咱們這里很適合百合種植?！?p> 司大康卻依然將腦袋搖成撥浪鼓一樣的說道：“不種，不種，我就老老實實的種洋芋，收入雖然少些，但穩(wěn)當?！?p> 洋芋是北川鄉(xiāng)的主要農(nóng)作物，北川鄉(xiāng)一半的土地都是種了洋芋的，但是因為缺水，沒有辦法進行深加工，只能便宜賣出去。
這是之前胡曉檸就已經(jīng)了解到的情況，這時候也不由的為司大康這個堂舅舅感嘆兩句，明明種地種的這樣好，可一年辛辛苦苦下來收入沒多少，還不敢轉(zhuǎn)型。
農(nóng)民，還是苦?。?p> “說這些有啥用，我們農(nóng)民還不就這樣過日子？我們家沒啥本事，吃不到低保，也享受不到國家其他的優(yōu)惠政策，只能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刨食?！眲⑿』弥话丫虏俗哌M來，正好聽到了丈夫的話，遂順嘴說一句。
胡曉檸和吳小虎二人對視一眼，人人都說搖溝村的人三句話不離老本行，本來還不相信呢，誰知道竟然是真的。
不過，怎么聽著，劉小花也就是這么說一句，就像是順嘴說，今天的天氣很清朗一樣，并沒有特殊的意義。
“大嬸，好日子是奮斗出來的，只要咱們好好干，日子總能過起來的。”胡曉檸忙就笑著說：“剛才在外面我看您家里有個大大的羊圈呢，家里還養(yǎng)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