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樹下。
我隱約感覺眼外有光,卻怎么也睜不開眼。想起身,肩上卻傳來一陣劇痛。
“別動?!蹦珘m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知道我的肩受傷了,但為什么頭痛欲裂,渾身直冒冷汗。從小到大,爹爹呵護(hù)、娘親疼愛、哥哥照扶,我小病都沒生過,何況受傷?!拔?,是不是要死了?”對于傷輕傷重,我并沒什么概念,但渾身難受、頭痛欲裂,便自覺命不久矣。
“不會?!贝藭r,墨塵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溫柔,“傷口發(fā)炎引起的高燒,不會有事的,睡一覺就好了?!眰谒殉醪教幚恚m在肩部,但傷口頗深,瀟瀟體力透支,若不及時救治,恐有性命之憂。只是這一路逃跑,他已不辨方向。夜里山中危險(xiǎn),他便就近生火,等待救援。
“真的?”我迷迷糊糊的問。
“真的。別胡思亂想?!彼崧暤馈?p> 我不信。他從未待我如此溫柔。我便更加堅(jiān)信自己命不久矣。我抬手在腰間摸索著,摸出個月牙形的玉佩,找到墨塵的手,塞進(jìn)他的掌心。
“我是不是說過,我喜歡你?!?p> 墨塵不答。
我撐著昏昏沉沉的意識又說道:“這是我家的訂親信物,你就留著做個紀(jì)念吧?!?p> “你會沒事的。”他只是語言上安撫我。但我身上的疼痛,并未減半分。
我搖頭:“我好痛,好累——”
彌笙找到他們的時候,瀟瀟已陷入昏迷,枕在墨塵的肩頭,身上披著墨塵的外衣。見了彌笙,墨塵把瀟瀟放倒在一旁,緩緩站起身。
“參見殿下。”彌笙施禮,目光已經(jīng)飄到瀟瀟身上。
楚裕忙上前來,為墨塵披上一件藍(lán)色仙鶴暗紋披風(fēng)。
墨塵也有些體力不支,提聲道:“世子不必多禮,令妹被高昀所傷后,高燒不退,世子即刻回府為其醫(yī)治吧。”
彌笙拜:“謝殿下?!碧搅颂綖t瀟滾燙的額頭,彌笙皺起眉,忙吩咐隨從先行打點(diǎn)。
墨塵見瀟瀟毫無血色的模樣,遂想起自己手中還握著瀟瀟的玉佩,想起昨夜的情景,不禁長嘆一聲?!笆雷诱埩舨?。”
“殿下有何吩咐?”
墨塵走近了些,攤開掌心:“此乃令妹隨身之物,男女有別,本王不宜久帶,就此歸還,了卻疏緣?!?p> 彌笙看了眼玉佩,道:“此乃家傳之物,從不輕易示人,舍妹將此贈與殿下,若殿下無意,當(dāng)面回絕了便是,此時卻要假手于人,豈不辱沒了身份!”
彌笙離去,墨塵也不再多言。
次日,處理好盤龍寨善后之事,高昀雖逃,墨塵依然啟程回京。送走了殿下,胡一是探望瀟瀟,瀟瀟還在昏迷之中。胡一是將一個錦盒交到彌笙手中,只說是殿下臨行前的交代。彌笙心下明了,想起仍在病中的瀟瀟,不禁惱起墨塵的無情。
我醒來后,便日日盼著墨塵來看我,聽到的,卻是墨塵已于三日前啟程回京的消息。那時,我的心空蕩蕩的,傷心到仿佛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他走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見他了?
彌笙把玉佩還我,我接過來,摩挲了許久。就連最后一點(diǎn)念想,都被他駁回了。
我怕哥哥擔(dān)心,便笑道:“我那時高燒燒糊涂了,意識不清做出來的事怎么能算數(shù)了?現(xiàn)在我也有些后悔了,還我了也好,不然還真不知怎么跟爹娘交代。”
彌笙也不愿再提,只道:“這朝庭的水不沾也好。他雖生了副好皮囊,我家妹子花容月貌,還怕找不到更好的?”
我大病初愈后,彌笙總想著替我尋些開心事,過一天便邀我看戲聽曲賽馬打獵蹴鞠。這些都是我往日里愛的玩意兒,現(xiàn)在卻興趣缺缺。擬玥嫁了人,彌笙已經(jīng)好陣子沒去星月樓了,我也跟著沒去。閑來無事,我竟學(xué)起箏來。
“你這是在做什么?”彌笙驚問。
“學(xué)箏啊?!蔽掖?。
“我的意思是,你學(xué)箏做什么?”
“你和爹不是一直希望我做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嗎?你瞧,我還是蠻有天賦的。”說著,便現(xiàn)場彈唱一首。
“這是什么曲子?”
“《慕塵曲》?!?p> 墨塵走后的第十天。想他。
寧王殿下在燕京城外遇襲,身受重傷,命在旦夕。我聽到這個消息后,便收拾了細(xì)軟,留書一封,自己上京去了。
行至燕京郊外,馬兒實(shí)在跑不動了,我只得在驛館休息一晚。
寧王查黔州官銀被劫案本是機(jī)密,因墨塵在京郊被高昀行刺,官銀再次被劫,此事才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我在聽到他人論及寧王殿下如何半月內(nèi)摧毀盤龍寨的事跡后,上前詢問,才知當(dāng)時情況之兇險(xiǎn),我便半刻也等待不了,急忙換馬去了。
驛館的主事卻說,今日沒馬,我眼見馬廄還剩兩匹,便道:“那不是馬,難道是驢?你是欺我初來乍到么?”
主事賠笑道:“駕臨驛館的都是貴客,我豈敢瞞您。這馬,已經(jīng)被人定了?!?p> “那好說,你引我去見他,我跟他說?!?p> 主事見我堅(jiān)持,猶豫了會兒,便帶我去了廂房。房里,兩個男子正在用膳,其中一個青衫的生的俊朗,腰間掛著一個玉佩一副腰牌,見我們進(jìn)來,也沒抬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主事道:“拜見小公爺?!?p> 我心想,難怪主事一副為難的模樣,原來是小公爺啊。
旁邊一黑衫小廝道:“沒看到我家小公爺在用膳嗎?有話快說?!?p> 瞧瞧,公爺家的狗都比尋常人家會叫。我沒搭理他,直接坐到小公爺?shù)膶γ?,?“素聞小公爺俊朗不凡、深明大義、公道正派、樂于助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p> 小廝見我說話莫名其妙,喝道:“哪里來的刁民,敢在小公爺面前放肆?!?p> 我橫他一眼道:“哪里來的小廝,如此不懂規(guī)矩,我跟你家主子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余地?!?p> 終于,小公爺放下碗筷,邊擦手邊道:“姑娘有何貴干?”
我一驚,他都不曾看我一眼,怎知我是姑娘?
于是,他抬頭看我一眼,又道:“好吧,兄臺有何貴干?”
我清了清嗓道:“家中告急,不知小公爺可否讓我一匹馬?價(jià)錢,我付雙倍,三倍也行。”
小公爺?shù)?“不知兄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有何事?”
我道:“你問得這么詳細(xì)做甚?我又不是白白要你一匹馬?!?p> “你很著急?”小公爺上下打量我一番,“可會武功?”
“會?!?p> 我剛說完,那小廝便拔出劍來,小公爺將劍擋回,隨即出手,拳腳伺候。我不知他是何意,幾招過后,只聽他道:“我借你馬,但我不要錢。”
原來是試我功夫。“那你要什么?”我狐疑這主仆二人的話和舉動。
小公爺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