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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尋親記

第六章:詩畫會

仙女尋親記 許毓瑭 3039 2021-01-07 00:16:29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印象中我好像是被黑衣人打暈了,怎么會在床上醒來?

  “昨晚你劈柴劈累得倒在地上,我和趙能正好經(jīng)過,他把你抱回房的。”王嬸邊刷鍋邊說道,“你說你逞什么能呢,明天劈不行啊,非得把自己累暈?!?p>  “劈柴?我劈柴把自己劈暈了?”

  “是啊,你握著斧子倒在劈好的柴上,難不成還是柴劈暈的你啊?!?p>  我撓頭想了很久,愣是沒想起自己有干過這事,但看王嬸的樣子也不像在騙我。

  “你杵在這發(fā)什么愣呀?店家娘召大家開會呢?!眲⑺暮咧∏鷱奈腋敖?jīng)過,朝我肩上拍了一掌。

  我吃痛地還沒叫出聲,就看到老張頭從劉四背后給了他一腦勺:“又欺負人是不是!還不快過去,等著挨抽?。 ?p>  劉四敢怒不敢言,瞪了我一眼才訕訕離開。

  “聽說你昨晚劈柴劈暈了?”老張頭與我并肩走,邊走還邊叨我,“我們也沒非逼著你現(xiàn)在把債還了,你說你瞎折騰什么勁呢?!?p>  我想解釋這事可能不是他們想的那樣,但聽到老張頭說店家娘給我燉了些花膠雞,還打算減免我的部分債款,我決定把解釋爛在肚子里,就當這事發(fā)生得本該如此。

  店家娘召集大家來開會,會議議題主要還是討論詩畫會的事。

  “我簡單說兩句?!钡昙夷锴迩搴韲担_始發(fā)表,話匣子一打開,已不再是一兩句的事了。

  “往年這樣的品鑒會也只在萬叢樓和鹿鳴齋舉辦,今年蕭元君選了我們客棧,證明什么,證明他有眼光!所以你們要給老娘打起十二分精神,務必要把三日后的詩畫會辦得比往屆更加名聲大噪!聽見了嗎!”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店家娘終于總結陳詞,我們趕緊配合拍手道好,草草結束了這場晨會。

  豈料晨會是結束了,也是我們痛苦的開始,這三日店家娘異常焦躁,凡事都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們就如同上耕老牛,不僅要忍受她的罵罵咧咧,還要埋頭苦干,晝夜不歇。

  “我真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他蕭元君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他一來我們就得往死里干!難道不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劉四是情緒反應最大的一人,他將從店家娘那里受來的氣全數(shù)算在了蕭元君身上,可當蕭元君出其不意來現(xiàn)場視察時,這家伙卻展現(xiàn)出了他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

  “蕭元君里面請!”

  “蕭元君您喝茶!”

  “蕭元君您累了吧!小的給您捶捶腿~”

  看著劉四那熟悉的狗腿樣子,我不禁佩服他這般能屈能伸,能不要臉到如此地步。

  “蕭元君您怎么來了?”店家娘扭著腰肢迎上前去,眉開眼笑地向蕭元君匯報工作進展。

  “您看我們這的布置,這的排場,保證把詩畫會給您辦得妥妥帖帖的,您就放心吧!”

  “不用如此麻煩,就把上回那間房打掃一下就行了?!笔捲故求w恤基層,過意不去地朝大家拱手道,“如此勞師動眾,實在辛苦各位了?!?p>  這哪是辛苦,這是命苦……

  我暗自嘆氣,可店家娘不這么認為,甚至覺得這是大家的福報。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能光臨我們客棧,已經(jīng)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報,我們哪敢不惜福呀?!钡昙夷镄Φ没ㄖy顫,這副限時嘴臉也僅限于金主使用。

  我正苦于找不到好時機與蕭元君聊聊,巧見劉四手上的端盤,便熱情主動上前幫忙。

  可他拒絕了。

  “你以為這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做的事嗎?這么重要的活店家娘只交給我,證明什么,證明咱們客棧除了我哪還有人能勝任。不與你說了,我得去伺候蕭元君了?!?p>  劉四得意洋洋地哼著曲,朝天字間走去。

  看著他扭捏作態(tài)的背影,我當下就做了一個了不得的決定……

  詩畫會當天,財來客棧很是熱鬧,屋里屋外到處是人,大家伙忙都忙不過來。

  “說是詩畫會,可我看呀多數(shù)是來攀高枝的,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些人雖也是來品鑒詩畫,但看到眾佳人都是沖著蕭元君來的,說起話不由得酸了吧唧。

  酸了吧唧二號:“可不是嘛,但這高枝哪是誰都能攀的,就比如前幾天的陳大官人,高枝攀了也摔死了,現(xiàn)在都沒定案呢?!?p>  酸了吧唧三號:“不是說何二小姐殺的嗎?”

  酸了吧唧一號:“不是說妖邪作祟嗎?”

  我邊聽旁人聊天,邊掏出從老張頭那順來的瓜子磕了起來。

  劉四面色發(fā)白的捂著肚子從后院走進來,虛弱地靠墻說:“怎么偏偏是這日腹痛……”

  我當沒聽見,繼續(xù)嗑瓜子,沒多久,劉四又捂著肚子喊著不行了,腳步打飄地往后院沖去。

  店家娘從天字間出來,扯著嗓門喊劉四,見無人應她,又見我在嗑瓜子,氣不打一處來地走過來擰我耳朵。

  “我讓你干活你給我偷懶!劉四呢!”

  “上茅房去了。”

  “真是懶人屎尿多!你,待會負責給天字間送茶水?!钡昙夷镏钢艺f道。

  “哦…”

  我強裝鎮(zhèn)定地拿過劉四的端盤,才起步就又被店家娘叫住了。

  “我可告訴你,平日你怎么花癡我不管,但今日你若是給我出岔子,我就打死你!”店家娘插著腰皺著眉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麻溜地進了天字間。

  此時,蕭元君正與一女共賞一副畫,我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從他們的神情來看,這畫應該是好畫。

  “今日能一覽北淵道人的《春日河山》乃是本君之幸,多謝柳姑娘了?!笔捲幼饕?。

  那女子回禮且嬌羞道:“蕭元君客氣,若您喜歡,小女愿將此畫贈送于您。”

  “本君雖是喜歡,但也沒有讓柳姑娘割愛的道理……”

  “無妨,聽聞蕭元君生辰將近,這畫本就是小女獻給蕭元君的,您就收下吧?!?p>  “那本君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姑娘美意了。”

  兩人說著又互作了個揖,直到那位姓柳的姑娘離開,蕭元君才坐回位上飲了口茶,面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興許是他與柳姑娘聊得太過投機,以至于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端茶送水的人換成了我,他一改方才的松懈,突然正襟危坐了起來。

  “是你啊?!笔捲龔姅D出笑容與我打招呼,雙手不自覺攏在胸前。

  “是我?!蔽也缓靡馑嫉負狭藫项^,學著凡人禮節(jié)給蕭元君行禮,“上次的事實屬誤會,我不是那種人,我其實……”

  我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打開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從門外探頭進來,低聲問道:“是……是輪到我了嗎?”

  我看向蕭元君,他也正看著我,他朝我點頭,示意我先把人讓進來。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進屋,在確定我關上門后才將帷帽摘下,怯生生地朝蕭元君作揖:“小女見過蕭元君?!?p>  “原來是何家二小姐啊,幸會?!笔捲亓硕Y,邀她坐下,“不知二小姐今日是論詩還是賞畫呢?”

  “我……”那女子低著頭,手指揉搓著繡帕,“賞,賞畫?!?p>  “好,那二小姐請?!笔捲焓窒嘌?,那女子打開畫盒取畫,看著眼前這對才子佳人,我竟不由想起了前幾日死了的陳大官人……

  新婚之夜,傳來新郎死訊,頭七未過,新娘竟還有心與他人賞畫,這得是怎樣的家庭才能養(yǎng)出這么大的心啊。

  我偷偷打量何二小姐,她一襲鵝黃衣,眉若輕煙,杏眸流光,雖算不得傾城傾國,但長得倒是娟秀可愛。

  如此佳人,難道真的如坊間傳言那般心狠手辣嗎?

  “何二小姐這幅《秋風送晚圖》布局巧思,畫工精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蕭元君細看之后頻頻稱奇。

  “這幅畫……”何二小姐欲言又止,“這幅畫出自我死去的大姐何書賢之手?!?p>  說著,何二小姐一下跪在了蕭元君面前,聲淚俱下,“小女自知冒昧,但眼下已無路可走,求蕭元君救我。”

  這一幕來得突然,而我像瓜地里上躥下跳的猹一樣興奮,但蕭元君沒讓我興奮多久,就出言將我請了出去。

  我出來時,店家娘以為是我又惹了什么禍正準備對我動手,門口突然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

  “今個是蕭元君在這辦詩畫會啊,這等好事他怎么不知請上我呀?!币粋€穿得流里流氣的男子,手盤核桃,大搖大擺地走進客棧。

  走在他旁邊的小廝狐假虎威地喊了一嗓子:“誰是店家?見我們賈大人來了都不知道招呼嗎!”

  “來了來了?!钡昙夷飦G下我,疾步去應付那幾個來者不善的人,“哎喲,這不是我們賈貴妃的胞弟賈大人嗎!您看您這一來啊,我們這立馬都蓬蓽生輝了?!?p>  “店家娘真會說話?!辟Z大人被捧得眉開眼笑的,四處張望,問道,“不是說蕭元君在這嗎?他人呢?”

  “賈大人莫不是也來論詩賞畫的?哎喲可不巧,我們這號都已經(jīng)發(fā)完了……”

  “怎么?我還需要排號?我管王上叫姐夫,王上和蕭元君那是兄弟關系,排資論輩我和蕭元君那可是親戚!”賈大人一拍桌,站起身就要往天字間去。

  “放肆!”守在門口的侍衛(wèi)出手阻攔,店家娘也趕忙擋在前頭好說歹說,但那人就是不聽,還硬要往里闖。

  這時,天字間內(nèi)傳來蕭元君的聲音:“外面為何如此喧嘩?”

  “是我賈三,我來賞畫?!辟Z三喊道。

  屋內(nèi)沉默片刻后,才同意讓侍衛(wèi)放他進來。

  “看到?jīng)],看到?jīng)],你們這些不識相的玩意!”賈三嘲諷道,袖子一撇進了天字間。

  他一進去,店家娘就一手扶額,一手叉腰地嚷著這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我問店家娘,她沒有理我,而是急忙去給關老爺上了三炷香。

  事實證明,店家娘預感是對的,天字間真的出事了。

  “憑什么說我的這幅《彩蝶戲百花》是假畫!我說出自南派大家之手它就是出自南派大家之手!別以為你讀過幾首詩看過幾幅畫就把自己當回事!”賈三罵罵咧咧地指控蕭元君不識貨,聲音之大,站在外頭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賈大人若不信可再找他人鑒賞便是,何須如此大動肝火?!笔捲厪奈堇镒叱鰜磉叺ㄕf道。

  賈三也追了出來,我趁空偷偷朝天字間了一眼,卻沒看到何二小姐的身影,納悶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賈三不肯善罷甘休,字里行間都在以自己是賈貴妃的親弟弟的身份恐嚇蕭元君,甚至還囂張至極地說:“我姐姐深受恩寵,和我相比,你算什么東西,在這福田縣還沒有你一個落魄郡爺說話的份!”

  如此言語對蕭元君簡直是當眾羞辱,就連我一天界人都聽不得這樣的話。

  可蕭元君毫無波瀾,他朝其他還在排號的人作揖:“諸位對不住,今日本郡還有要事,此次詩畫會暫告段落,來日再續(xù)。”

  “是啊是啊,大家都累了,都先回去吧?!钡昙夷镞m時出來打圓場,可那人卻不買賬,還將店家娘羞辱了一番。

  “你算什么東西,輪得到你說話!”賈三將店家娘狠狠地推開。

  我扶起店家娘剛想上前為她理論,她卻按住我,朝我搖了搖頭,轉臉賠笑討好道:“是是是,是我無禮了,我給賈大人賠不是。”

  “哼!”賈三看都不看店家娘一眼,繼續(xù)揪著蕭元君不放,“今日你要不給我個說法就別想走!”

  就在這時,銀鐲又帶著我的手瘋狂晃動形成快影,有過前車之鑒,我想都不想就一把抱住站在一旁的店家娘,深怕自己又飛了出去。

  而這回,銀鐲帶著我和店家娘一同飛了出去……

  啪砰!嘩啦啦?。?!

  臨近蕭元君旁邊的墻面終于在搖曳中支撐不住,轟然倒塌,而我和店家娘則狼狽地躺在石碓里。

  突然的無妄之災,店家娘和我都灰頭土臉的,她氣得大叫:“頌苒你要死??!”

  我作為店家娘的肉墊子,疼痛感自然是在她之上的,可沒人在乎我摔得怎么樣,而是都在疑惑我為何突然帶著店家娘一同撞墻……

  這一幕發(fā)生得突然,卻也讓蕭元君和賈三沒繼續(xù)在客棧停留,他們一走,眾人也紛紛離場,詩畫會就此匆匆落下帷幕。

  客棧里一空,老張頭和王嬸趕忙上前將我和店家娘扶起來。

  “頌苒你個惹禍精,老娘真是倒了八百輩子血霉才把你留在這里!你給我滾!現(xiàn)在就滾!”店家娘扶著腰嘶哇嘶哇地叫喚。

  “娘子消消火,消消火,咱們這墻倒了還能扣著丫頭的月錢修,若是方才蕭元君與賈大人鬧起來,咱們這客棧哪還能留啊,你說是不是?!崩蠌堫^分析道。

  王嬸幫腔:“是啊是啊,一個是魏帝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是賈貴妃的弟弟,無論哪個咱們都招惹不起,苒兒這么做也算是曲線救國了。”

  “她要曲線救國她自己上?。±衔易魃?!老娘的腰差點就摔斷了!”店家娘恨恨地看著我,“我這日夜操持,辛辛苦苦經(jīng)營這客棧我容易嗎,你這惹禍精不是砸我屋頂就是撞我墻,你說你到底居心何在!”

  “娘子不氣不氣,我明兒就找人來修?!崩蠌堫^邊給店家娘倒水,邊給我使眼色。

  我痛得連全身靠在王嬸身上,根本沒明白他沖我眨眼是何意,就被王嬸用力頂了膝蓋,一下跪到了店家娘面前。

  我如骨裂般齜牙咧嘴地看著王嬸,她竟面不改色,像是剛剛不是他給我那一腳似的。

  “您看您看,苒兒自己也知道錯了,店家娘您就別生氣了,看在她無父無母,舉目無親,方才還給您當了肉墊的份上,您就可憐可憐她吧……”王嬸替我求情道。

  店家娘擰眉看著我,半會才開口:“……這一天天的,凈沒好事!能兒呢?一天都不見他人影跑哪撒歡去了?”

  “娘子你忘了,昨晚你不是讓能兒今個一早去收七里鄉(xiāng)的賬嗎?”老張頭趕緊應聲。

  “哦,我還真把這事忘了…”店家娘拍了腦門恍然大悟,她朝冷風灌入的空墻望了眼,又扯著嗓子喊劉四。

  “在呢……”劉四一手捂著肚子,另一手捂著腚,腳步沉重地從后院走進來,看到眼前透風的墻面,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是,是我竄稀竄出幻覺了嗎?咱家墻怎么沒了?”

  店家娘沒好氣地朝我撇了眼,又看向劉四:“你等你能兒回來與他說聲,今晚你們倆就都在前堂守夜了?!?p>  “為何呀?我肚子不舒服,我需要充足的休息。”劉四不樂意了。

  “休個屁,沒看到客棧連墻都沒了嗎!”店家娘撐著腰緩緩起身回屋,路過我時不忘重重哼了聲,“王嬸你杵在這作甚!還不帶這惹禍精回去擦藥!”

  “好嘞。”王嬸點頭,拉著我準備要走。

  這時老張頭大喊一聲:“且慢。”

  只見他從懷里掏出算盤,又是一頓猛如虎的操作:“修墻費五十八兩,娘子精神損失費和醫(yī)藥費六十兩,加上之前欠的三百一十二兩,頌苒總共欠債四百三十兩,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數(shù)?!?p>  我連看都懶得再看,往王嬸懷里一靠:“累了,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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