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被落葉和沙石掩蓋的古道
緩緩翻滾的烏云跟隨著我們前進(jìn)的腳步?？紤]到我比小浣熊博士這家伙稍有戰(zhàn)斗能力，我面向大白熊屁股坐在他的后背，就像張果老倒騎毛驢一樣，看著我們走過的道路從我們腳下向遠(yuǎn)方徐徐流走，也便于警惕咱們身后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小浣熊博士則背靠我坐著，面向前進(jìn)的道路。小浣熊博士一臉輕松的樣子，有時拿出一本書讀上兩句，有時又拉開望遠(yuǎn)鏡瞅瞅遠(yuǎn)方的風(fēng)景，眼下他正拿著放大鏡在端詳那幅鬼畫符般地圖，好像在偷偷摸摸地找著什么奇怪的、可拿來探險的地方。不管怎么樣，這家伙別把“大白熊號客車”開溝里就行。
我雙手叉在胸前，盤腿坐在大白熊的背上，一臉無奈地在無聊和發(fā)呆。失眠帶來的迷糊、旅途上的單調(diào)還有偏偏在這時候露出一臉苦相的天空和大地，讓我感到尤其沉悶和寂寥。我真想轉(zhuǎn)頭問問小浣熊博士這家伙有沒有什么適合貓看的書，但一想到他可能塞給我一本從古墓來帶出來、受過詛咒的書或卷軸，我想想還是算了。
小桔花好像也悶得慌，不過她找樂子的能力和小浣熊博士絕對有得一拼。這不，眼下她正從經(jīng)過的路上隨手撿著各種花瓣和樹葉，一邊開心地哼著詭異瘆人的小調(diào)，一邊往我腦袋和臉上不停地擺弄涂抹。隨便她怎么玩吧。眼下我也沒心情去管這小東西把我的臉搞成了啥樣兒，留兩個眼窟窿給我看東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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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蒼茫的大地上，走著三個白色、棕色和橘黃色的小身影。
呼呼的風(fēng)聲變得更加緊迫。我們走過的路，正在向寂靜的遠(yuǎn)方流去，滿懷陰謀，沉默不語，似乎在指引著新的危險，追逐我們留下的足跡。風(fēng)開始在荒無人煙的古道上追殺我們；它刮過稀疏的荒草樹木，掠過無數(shù)的砂礫石頭，弄出的沙沙響聲，聽起來就像是殺伐的號角與呼喚。
據(jù)小浣熊博士說，這條道是一條通往西邊的古老道路，歷來是煤球王國國都金花城與西邊其他重要城鎮(zhèn)——尤其是西邊處于數(shù)條河流交界處的文化古城蛇眼城——的交通要道。這條要道在繁榮的時候有數(shù)十條分支，就像樹葉上的脈絡(luò)一樣，密密麻麻地連接著無數(shù)城鎮(zhèn)村落；其主干道則從金花城起始，一直平緩地向西邊延伸，繞開了位于南邊不算高但也不算矮的一座丘陵之后，在離巨石森林大致還有一天多路程的地方，迅速折向南去，然后就一直連接到著名的蛇眼城。
曾有無數(shù)的商隊和旅客在這條路上絡(luò)繹不絕地穿行，交換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商品，也傳遞著溫馨或危險的想法與陰謀。但由于南方河道的開發(fā)，這條道路早在數(shù)百年前就蒙上了衰落的陰影；長年與北方邊境灰狼王國的戰(zhàn)爭，更是加速了其衰敗。盡管戰(zhàn)爭與殺戮的噩夢沒有籠罩上這片土地，但沉重的賦稅與勞役給繁榮造成的傷害，完全不比尖刀利刃來得少。這是一場吮骨吸髓但卻不見鮮血的殺伐而已。
我坐在大白熊的身后，望著這條古道緩緩地被我們拋往身后，它往昔的繁華也是這樣被人們不斷前進(jìn)的記憶遺忘在身后。我們在這短短的路程中，也見到不少被荒廢的矮房子、古寺廟和東倒西歪、長相詭異的石像，仿佛在指引著路過的旅人去想象它們曾經(jīng)的景象?，F(xiàn)在也許只有在小浣熊博士的地圖中，才能一窺其舊日的容顏。時間用落葉和沙石掩蓋起這條道路美麗的臉龐，就連永不停息的風(fēng)，也不能打擾時間的這項工作。
看著眼前的景象，我的雙眼漸漸迷糊起來，感覺自己的意識就像一滴搖搖欲墜的水珠，忽然落入了這停滯的時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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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下啪嗒啪嗒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響起，隨后滴滴答答接連一片的響聲驚擾了我昏沉的腦袋。我艱難地抬起眼皮子，發(fā)現(xiàn)眼前早已一片水汽朦朧。下雨了。
雨點緊鑼密鼓地敲打在我的斗笠上，就像一個嗜血的惡魔，在暴躁地?fù)繇懠磳㈤_始?xì)⒙镜墓穆暋Ｔ谟晁袖罏r作響草木樹葉，就像是在鼓噪和發(fā)出挑釁的敵人；地上躁動不安的沙石，這時看去也仿佛是伏擊在途中的敵人，壓抑著的怒火令闖進(jìn)我鼻子的泥土清香似乎也帶上了隱約的血腥味。
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總是讓我覺得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果然，失眠就是這么令人難受，醒來就是這副模樣，感覺今天整個一天都要毀在這上面了。
小浣熊博士不知什么時候掏出了一件雨衣穿在了身上，淺藍(lán)色的布上竟然畫著一個又一個可愛的小瓢蟲。他趁著一場大雨，正在仔細(xì)的擦拭著那個大榛果抱枕。大白熊一直在默默地往前走，步伐不快不慢。從開始到現(xiàn)在，大白熊好像始終都是這個步伐節(jié)奏，也沒見他顯露出疲倦的樣子，就跟那時候從森林里行軍撤退時一模一樣。雨水大片大片地淋在他身上，濕漉漉的毛發(fā)看上去是陰沉沉的白色，一束束地凝結(jié)成塊向下垂著。他就像習(xí)慣了變幻無常的天氣一樣，既不躲避，也不故意忍耐，只是單純地?zé)o視了而已。
雨水在我的斗笠邊沿拉下了一道晶瑩的簾子，半濕不干的斗篷貼在我的皮毛上，給我透來外界的冷意。我把行囊抱在身前，安坐在大白熊的背上，默默地對抗著那種內(nèi)外交迫的窘迫感。
突然，大白熊停下了腳步。
“等下，前面好像有人?！贝蟀仔苤?jǐn)慎地說。
說罷，他連忙把我和小浣熊博士從背上放下來，站起巨大的身子，把腰間的短劍拔了出鞘。我見勢也慌忙拿起背在身后的小烏龜圓盾和咸魚刀，做好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和小桔花之間的配合逐漸默契起來之后，我面對戰(zhàn)斗時也稍微有了些底氣。小浣熊博士那家伙挺著胸膛，一臉傲慢地躲在我和大白熊身后，惡狠狠地看著前方。
不知道大白熊這家伙是不是神經(jīng)過敏，反正我透過懸掛在斗笠邊沿的雨水珠，盯著遠(yuǎn)處雨水的縫隙看了好久，耳朵也在細(xì)致尋覓著在淅瀝雨水聲中隱藏的威脅，但我始終一無所獲。
大白熊的猜想是對的，滂沱的大雨中很快就跳出來幾個家伙，不過是幾只背著行走在路途上的青蛙而已，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兇惡的敵人。
“呱！壯士，全部給你！全部給你！呱呱！”
這幾只青蛙齊刷刷地站著舉起手來，看樣子好像把我們當(dāng)作搶劫犯了。
帶頭的那只青蛙穿著漂亮的禮服，脖子上還系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jié)，頭頂一個小禮帽，一副紳士的模樣。不過這場大雨讓他看起來有點落魄。旁邊的四只青蛙則背著重重的大行囊，好像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著好多東西。
大白熊一看是幾只青蛙，便短劍收回了腰間。我看大白熊放松了戒備，也把咸魚刀收回了背上。小浣熊博士也走上了前來，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幾個小家伙。就連小桔花這家伙這時候也跳出來看熱鬧了。
“你們是？”大白熊問。
“呱！我是路過而已！壯士，別殺我！”那只戴禮帽的青蛙說道。
“呱呱！別殺我們！”其他青蛙也一起叫喚了起來。
這片接連的蛙聲，在雨中聽著還挺應(yīng)景的。
大白熊看了我一眼，聳了聳肩，好像在問我怎么辦。我也聳了聳肩。好吧，看來我們的架勢把這些小家伙嚇得夠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