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習(xí)慣成自然
清晨的天，烏云密布，太陽藏在背后遲遲不肯露頭。
周末，好不容易覓得一絲清閑。我習(xí)慣一個人窩在宿舍里，望著窗外就是一整天，從日出到日落，時間一眨眼就在窗臺上溜走了。
我坐上了一輛公交車，打算繞著這個城市走一圈。
公交車緩慢地行駛在馬路上，穿過一條又一條陌生的街道。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微風(fēng)吹過，讓這個悶熱的夏天得到一些緩解。耳機里的情歌還在循環(huán)播放著，沖散了擁擠的人潮。
忽然，我在人群里看見一個背影。一個留著短發(fā)身形瘦弱的姑娘，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guī)缀鯖]有花費太多力氣，就想起來她很像王淼。
雖然我都不一定還記得王淼的樣子，但就是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姑娘和她很像很像，或者干脆就是她。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們再遇見會是什么場景。在電影院，咖啡店，或是那條老街。也許我會有太多話想說，也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交車?？吭诹寺愤呎九_，我猶豫了兩秒還是往剛才的方向跑去?？墒侨顺睋頂D，哪里還有她的蹤影。我站在原地目光像四周擴散，卻一無所獲。
一時之間，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里去。我甚至忘記了此行的目的，恍惚間又回到了公交站臺。我上了另一輛公交車，沒有留意它將開往哪里，反正對我來說，去哪都一樣，我只是不希望停下來。
一停下來，那些想念就像爬滿墻壁的藤蔓一樣蔓延。孤單會像瘋狂生長的野草，留在它途經(jīng)的每個角落。我不得不向前走，哪怕漫無目的。
公交車在終點站緩緩靠站，我又坐上了另一輛公交車，它載著我繼續(xù)在這個城市游蕩。
我不記得中間換了幾班車，我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手機電量也終于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宣布告罄，我承認(rèn)，我迷路了。
車窗外滂沱大雨還在下，打在車窗上傳來嘩嘩的聲響。隨著公交車停靠在終點站，我又一次失去了方向。時間已經(jīng)太晚太晚，再也沒有多余的車會載著我繼續(xù)走下去。
我走出車站，三秒內(nèi)就被雨水打濕了衣服。今天的雨點格外大，落在身上有點疼。我走在雨中，每一步都帶著水花四濺。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天，那個滂沱大雨把我們淋成落湯雞的夏天。我們忘乎所以，放肆地在雨中追逐打鬧，我享受著那個時刻。
雨還是不停地落下
沖散了擁擠的世界
可是沒有人離別
因為相信會有晴天的出現(xiàn)
陪你曬干回憶一起面對
雨還是不停地落下
淹沒了瘋狂的諾言
可是我沒有走遠
你知道我一直等在雨里面
陪你一起度過下雨的時間
雨越下越大，路面上都是深深淺淺的水洼，深一腳淺一腳，鞋子里灌得全是雨水。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詩意。也許是年紀(jì)大了，早就不會像十幾歲一樣瘋狂了。
我坐在公交站臺下躲避著雨，狂風(fēng)裹挾著暴雨斜斜地落在我的身上。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繼續(xù)往前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勢逐漸小了下來，只有零星的雨點?？煽耧L(fēng)不減，吹的身上一絲寒意。
我有些恍惚，不知疲倦地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
后來，風(fēng)停了，雨住了，我還是沒有停下腳步，我一刻都不想停下來。
天色漸亮，我在路邊等到了早班車。坐在公交車上，我緊繃的神經(jīng)才松懈了下來。疲倦困乏饑餓幾乎同時襲來，我不知道我走了多遠，我只記得我從未停留。
我終于回到了宿舍，來不及吃東西就一頭倒在地上。
我病了，發(fā)燒很嚴(yán)重。我?guī)缀鯖]有力氣下床，硬著頭皮挺著。這個時候才覺得一個人是那么無助，那么孤獨。
時間是一副良藥，總會幫忙解決所有問題。
但是它很苦，很苦。
當(dāng)我過年再回到家的時候，母親像往年一樣給我安排了相親對象。或許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實在不值得驚訝。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長輩家中，免不得又要裝作一副三好青年的樣子。說一些口不應(yīng)心的場面話，或者是虛偽的微笑。我非常討厭這種見面方式，卻也無可奈何。
葉方圓是一個婚紗攝影店里的前臺接待，口齒伶俐，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世俗的女人。她比我大一歲，心理年齡更要多。
彼此家長一眼就相中了，她父母夸我有禮貌有長相，我父母夸她個子高會說話。
原以為只是走一個過場，沒想到所有事宜陰差陽錯下就被安排好了。
我們見面后的第二天，我在表弟的婚禮上喝的酩酊大醉，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晚飯時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著晚飯。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一點胃口都沒有。肚子里還在翻騰，火辣辣的。
一個消息把我驚得差點沒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
我和葉方圓就要訂婚了，這是兩邊家長一致同意的。而當(dāng)時我還在酒醉狀態(tài)，根本來不及反對。
等我驚愕失色反應(yīng)過來后，我?guī)缀蹩煲?，我不知道為什么這種事情我作為當(dāng)事人卻是最后一個知情者。
結(jié)果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父親說兩家已經(jīng)談好，現(xiàn)在反悔把他的臉面放在哪里？母親一邊流淚，一邊苦口婆心地勸我。甚至爺爺奶奶也輪番上陣，一直做我的思想工作。
這個夜晚，我注定失眠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愛情會在這種情況下畫上句號。
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人，第三天卻要和她訂婚，成為陪伴我下半輩子的人。
我除了絕望，什么都不曾剩下。
也許明天過后，我將和愛情這個詞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在母親以死相逼的情況下，我沒有任何辦法反抗。我雖然算不得聽話的孩子，雖然我總是讓他們失望，可我害怕看見母親的眼淚，害怕看見父親的嘆息，害怕佝僂著身子的爺爺奶奶心酸的眼神。
于是，我們就那么訂婚了。
無關(guān)幸福，有的只是屈辱。
她對于我也是陌生的，沒有愛情，只是到了適合的年齡，找一個看起來合適的人結(jié)婚，僅此而已。
訂婚之后的一年時間，我們幾乎沒見過面。雖然嘴上答應(yīng)著經(jīng)常聯(lián)系，但我一次都沒有聯(lián)系過她。每次都是逢年過節(jié)逼不得已才會打個電話，談話的內(nèi)容也生分的要命。
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我們就這樣不咸不淡地相處著。
一年時間轉(zhuǎn)眼即逝，婚期越來越近。我越來越惶恐，幾乎整夜整夜地失眠。我一想到下半輩子要和她并肩走過，我就膽戰(zhàn)心驚。
我們幾乎沒有共同語言，她受店里那些個已婚婦女的影響，像是被洗了腦一樣嘴里說的都是些物質(zhì)條件。
有一次我們一邊看場電影，她全程都在笑。我實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明明是一部悲劇，她也能看出笑點來。
經(jīng)歷了婚房的布置，采購家具，重新裝修等等程序，婚紗照被提上日程。
從早上一直排到晚上，換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剛開始我還能勉強掛著笑，到后來我甚至笑不出來了。
看著一張張照片，我的心情很復(fù)雜。那種感覺很強烈，我甚至惡心想吐。
大婚如期而至，而我，卻逃跑了。
什么也沒帶，一個人逃了。
在后來的日子里，我都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走不出來。
一邊對父母愧疚，一邊對自己失望。
我陷入了更深的抑郁，我不愿見任何人，只想一個人獨處。
我日日買醉，戒掉的煙也重新抽了起來。
我不記得那段時間里自己是什么樣子，反正不像個人。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生活真的只是活著而已。
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半年，我瘦了一大圈，看起來像是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頭發(fā)像是糾結(jié)的草垛，胡子拉碴，邋遢地散發(fā)著惡臭味。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受夠了這樣的自己。我剪短了頭發(fā)，梳洗地一絲不茍，我又重新活在太陽下。
而那些不堪的往事像是積壓了許久的相冊，被我上了鎖丟在抽屜里。
我開始明白一個道理：來自感情或是金錢的麻煩，唯一的區(qū)別在于，感情你不去想，就不會心煩。
雖然是自我欺騙，但好在它能支撐著我活下去。
我只是想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我開始把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寫下來，因為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會再一次陷入無休止的絕望當(dāng)中，我清楚那滋味不好受。
果然，在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之后，我獲得了新生。
我像正常人一樣工作，把所有的日程都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生活也開始了好轉(zhuǎn)，一個人生活也沒什么不妥。
也許是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就好。
我坐在廣場的噴泉旁，看著一對對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戀人，感受著他們的幸福。
從前這個時候，我感受到的都是酸楚，如今想開了反而從別人身上感受到了溫暖。
也許熱愛生活，生活才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