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白云蒼狗駒過隙
月考之后，第一學(xué)期的日子也就越來越短了。這意味著班里的同學(xué)也將各奔東西，對我來說，班上甚至還有不少名字都叫不全的熟悉面孔。
孫澤宇依然和趙亦可若即若離，葉子自從上次和劉童復(fù)合竟然破天荒地直到今天也沒有再分開，小寶依舊暗戀著他的香香，而我，也陪著這群可愛的人度過一天又一天。
在這個龐大的校園里像是一個縮小版的社會，萬余人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也許三年里也未必再能見上幾面，于是在學(xué)期結(jié)束之前班長史玉潔組織了最后一次聚會。
聚會包下了一個小餐館樓上的三個包廂，除了個別不合群的同學(xué)都來的七七八八了。
席間，史玉潔端著酒杯朝我們這桌走了過來。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下，她顯得有些感慨：“劉諭軒，以前不懂事，喝了這杯酒，一笑泯恩仇?！?p> 我端起了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以后說不定你還是我們的班長。”說是這樣說，但五十個班打亂分班以后在一塊的幾率也就是五十分之一。
史玉潔喝了酒的臉有些紅，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包廂。其實她這個人本質(zhì)不壞，只不過自尊心太強了而已。
就在我感慨之余，趙亦可跳了出來：“諭軒，沒看出來你跟班長還有過故事?！?p> 我端起了酒杯跟她撞了一下：“故事個屁，事故還差不多。”想起史玉潔打過我一巴掌，這也是我第一次被女生打，記憶不可謂不深刻。
孫澤宇憐惜地接過趙亦可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引來了桌上其他人的一片哄笑。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出了他們兩個人不尋常的關(guān)系。
我又倒?jié)M了酒，一臉壞笑地看著他們兩個：“祝你倆有情人終成眷屬?！?p> 趙亦可瞪了孫澤宇一眼，倒?jié)M酒跟我碰了一杯：“我祝你和彭雨晴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子孫滿堂！”
彭雨晴坐在我旁邊正和葉子聊天，聽到趙亦可的話面色通紅。我也被她的話雷地呆若木雞，趙亦可卻一飲而盡給了我一個看誰斗得過誰的眼神。
我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說道：“趙亦可你是喝多了是吧？”轉(zhuǎn)過頭沖孫澤宇說，“管好趙亦可。”
葉子看氣氛尷尬，站了起來：“咱們大家一塊喝一個吧，祝大家前程似錦?！?p> “干了！”
在葉子的緩和下，才重新開始了推杯換盞。我卻沒了喝下去的意思，只能偷眼觀瞧彭雨晴的反應(yīng)。彭雨晴也朝我看了過來，看到我正在偷看她，又立刻紅著臉低下頭。
迄今為止，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對她這份感情。
散場之后，喝多了的都趴在門口吐了起來，班里三三兩兩的情侶則相擁在一起說著悄悄話，剩下的男生多半去了網(wǎng)吧通宵去了，沒一會功夫就剩下我們幾個人。
我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孫澤宇你先把趙亦可送回宿舍吧，葉子你要一塊回去嗎？”
葉子笑著搖了搖頭：“劉童待會就過來接我。”
趙亦可有些喝多了，靠在孫澤宇的肩膀上嘟囔道：“葉子，你是離不開劉童了。”
葉子也不搭話，只是提起劉童的時候眼中的光芒卻遮掩不住。
孫澤宇扶著醉醺醺的趙亦可，溫柔地拍著趙亦可的后背，試圖緩解她的醉意：“亦可，我先送你回宿舍吧?！?p> 趙亦可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不回宿舍，葉子都不回宿舍?！?p> 孫澤宇一向?qū)w亦可唯命是從，也不敢反駁，只能任由她靠在肩膀。
我轉(zhuǎn)身看著彭雨晴，她的臉上有了幾分醉意，看來平時也沒喝過酒，要不然也不會寥寥幾杯啤酒就有些臉紅了。
“雨晴，我送你回去吧。”
彭雨晴乖巧地點點頭，跟在我身后搖搖晃晃地走著。我看她隨時都有摔倒的可能，只能轉(zhuǎn)身扶著她走。
彭雨晴身上的淡淡香味離得近了更加濃郁，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也不敢有過多接觸。
彭雨晴走著走著突然仰著頭看著我：“諭軒，如果你有一天突然想找女朋友了，可不可以考慮我?！?p> 彭雨晴的話深深地觸動了我，我不知道像她這樣的女生要鼓多大勇氣才能這番話。我何德何能讓她付諸真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溫聲說道：“雨晴，你喝醉了?！?p> 彭雨晴卻一臉認(rèn)真地望著我：“我沒醉，你知道我很清醒?！?p> 我不想提這個話題，只能扶著彭雨晴繼續(xù)向前走。
彭雨晴卻一步也愿再走了，倔強地看著我。我知道再也逃避不了了，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煙，抽出來一根點燃猛吸了一口，悠長地吐出了一道煙圈：“你不知道我抽煙吧？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可以說你并不了解我。你認(rèn)識的我只不過是我的偽裝，也許你了解我以后就不會喜歡我了?！?p> 濃郁的煙草味嗆得彭雨晴咳嗽起來，她卻沒有退后一步只能安靜地等著我接著往下說。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一個糟糕透頂?shù)娜耍]有你想的那么好。甚至你眼里陽光明媚笑的燦爛的我，都不過是一個假象。你知道的，我以前有一個女朋友。直到此刻我也沒能徹底忘記她，我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可是太漫長了，太漫長了?！?p> 彭雨晴眼神中透露著掙扎，顯然沒想到我會說出這么一番話。她眼角有了一滴淚，在路燈下如此晶瑩剔透，我甚至在眼淚中看到了自己。
我在路邊席地而坐，黯然地抽著煙：“你知道眼淚的味道嗎？起初我以為是甜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又苦又咸?！?p> 彭雨晴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悲戚地看著我。我想替她擦去眼淚，卻沒了勇氣。她自顧自地抹了一滴淚放在了嘴巴里，從她的表情我能看出來是那么苦那么咸。
“我的初戀在初三，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赡軇e人覺得她很普通，可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短，只有二十一天，和分離的日子比起來是那么微不足道。可是那二十一天我無比快樂，我甚至以為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是一輩子的事情。我也是這么承諾的，可是一輩子那么長，我還沒守到她就先離開了，以至于分開以后我瀕臨奔潰。我學(xué)會了抽煙，整天喝個爛醉，只不過是想好過一點?？墒悄欠N滋味真的不好受，直到今天我還隱隱作痛。她送給我的折星星和情侶裝直到今天我都還留著，我一直想證明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是存在的?？墒撬€是和我分手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我甚至一句挽留都沒有勇氣說出口，我們就那么分手了。她和我分手之后又跟她前任在一塊了，我像個傻子一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最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對她抱有幻想，我還念念不忘。后來我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也在那之后病逝了，那時候我感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了。幸運的人，我總算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那段時間我在網(wǎng)上認(rèn)識一個女孩，她很善良，也是她陪著度過那段漫長的日子。還有一個同學(xué)，喜歡我三年，可我從來都沒發(fā)覺，直到她親口告訴我。我不知道因為初戀我辜負(fù)多少女孩子，對于這些人我都心生歉疚。可是我做不到愛上別人，我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闭f罷，我早已淚流滿面。
彭雨晴就坐在我旁邊默默地傾聽，一邊聽一邊哭。也許我們兩個都是可憐人，都愛而不得。
彭雨晴努力微笑著，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看的出她內(nèi)心深處是多么痛苦，這種滋味曾日夜煎熬著我。她居然還努力著微笑，只是為了不想讓我擔(dān)心。
我心里苦到了極點，我甚至痛恨自己。我有什么資格讓那么多女孩為我流淚，憑什么要把自己的痛苦強加到別人身上。
彭雨晴替我擦了擦臉頰上的眼淚，淡淡的問道：“你對我也只有歉疚嗎？”
我痛苦地閉著眼睛，捫心自問我對彭雨晴真的只有歉疚嗎？可能也有一絲絲的喜歡吧？可是那又怎么樣，只要我一天不忘記王淼，我就不能接受任何人。這樣無異于是欺騙，欺騙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那不就是畜生嗎？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一直低落在彭雨晴的手上，我還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許…”
我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嘴唇被堵住了，睜眼一看彭雨晴吻在我的嘴唇上。我的眼淚和她的眼淚匯聚在一起流入嘴巴里，這個吻是那么苦那么咸。
彭雨晴緩緩移開了嘴唇，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我從背后輕輕念著她的名字“雨晴…”
彭雨晴并沒有回頭：“我從來沒后悔喜歡你，現(xiàn)在不后悔，以后也不會后悔?！彼穆曇綦S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我竟然沒有勇氣追上去，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勇氣說出來。我看不見她的樣子，甚至背影也越來越模糊?？墒俏抑浪龝卸鄠?，不比我弱上半分。
可是我卻連一個承諾也給不了她，連句挽留都成了奢侈。
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將她的痛苦轉(zhuǎn)移到我身上。哪怕是再痛一遍，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