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瞪著兩個黑幽的窟窿瞅著我們,看得我頭皮發(fā)麻,聽清人說那是黃精,我差點沒暈過去。黃精?我再去看那長毛兒黑色的東西,驟時頭皮發(fā)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了,黃精沒死?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真的是黃精嗎?
虎皮一把按住我倆,“媽的,見了鬼了。不管是啥東西,趁它還沒反應(yīng),快走!”說罷他悄悄伸出手指了指那黑影旁邊深不見底的水洞,“順河游進去。”
“可他……”我覺得會不會不人道,話沒說完,清人咬住匕首從齒間擠出幾個字兒:“聽師父的!”
于是我們屏住呼吸慢慢朝岸邊挪動,眼睛死死留意著那個“人”,虎皮最先下了水接應(yīng)著,我把背包丟給他,他的那把老獵槍包了傘衣,也不知道火藥濕了沒有還能不能再用。
那個黑影一直蜷在角落,身形隨著呼吸緩慢地上下起伏著,那一時刻我感覺到心里是難過的,真的是黃精的話……一個壯漢老手生生成了這個樣子,我們一走,他一定會死在這里。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到“啪嗒!”一聲響,什么東西砸到了地上,轉(zhuǎn)頭一看,我的手機掉了出來,死不瞑目地摔裂了屏幕,立即我心里就“咯噔”一聲,知道完了。
身后勁風(fēng)突起,那原本躲在角落的“人”如同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怪嚎一聲就撲了過來,四肢著地,那動作之快完全不像是人類的速度,頃刻間就到了我們面前!
瘋子一躍入水,那個“人”的臉幾乎貼在我面前,即使它的眼睛幽空只剩兩個長滿黑毛兒的窟窿,我還是立即認出來那就是黃精!更令人悚然的是它的七竅都冒出來豬鬃一樣的黑毛兒
“黃精!”
它完全喪失了人類的意識,扯開嘴巴,一口馬狼一樣的獠牙,我甚至看見它喉嚨里露出孢子一樣密密麻麻還在蠕動的黑色菌絲,朝外探著,頓時我呻吟一聲,喉嚨就麻了,翻身入水。
虎皮一把把我拽出水面,瘋子一箭直射它面門,把它打得倒退幾步,黑色的液體迸濺出來,我們趁機遠離岸邊,拼命順著河游。
本來我水性就差的要死,慌亂之中好幾次差點沉下去,又盡力浮上來,離那黑色水洞越來越近,我又一次浮出水面,換氣兒的功夫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竟然發(fā)現(xiàn)黃精不知道哪里去了,水流嘩嘩作響。
“走了!”我感覺心里這句話回蕩在整個溶洞里,水又灌進耳朵里,聲音就像是從悶鼓中傳來的。
洞里幾乎沒有光線來源,瘋子殿后,虎皮戴著頭燈在前面游。瘋子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虎皮和清人水性極好,那是因為水性是一個懸?guī)r子必須具有的活命本事。有些青囊生長在河湖水深處甚至是瀑布里,即使現(xiàn)代的潛水設(shè)備可以輔助人的下潛深度和在水下的時間,可是對于突發(fā)狀況與危險,能活下來的只能是虎皮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和命。
游著游著,黃精似乎沒有入水追上來,這時水流速度減慢,身后響起瘋子猛地抽鼻子的聲音,“哎我說!別光顧著往前游啊,我說你們有沒有聞見什么……”說著又吸了一下鼻子,“一股子騷氣?”
清人低聲罵了一句,“這誰能比你騷氣?!钡参艘幌?,又問我聞到什么了沒有。我心想著下水以后光緊張怕被淹死了,光喝水就喝飽了,那還有心思聞什么味道?但看這兩個人的神色,我也停了下來。
這時,他們的神色變了。
瘋子的左手緩緩探出水面,弩槍直指我們腦袋上方。我朝上看去,只見在昏暗的水洞上面五六米左右的巖洞頂兒,密密麻麻鑲嵌著大大小的木頭框子!而且每一個木頭框子里似乎還有什么東西。
虎皮的頭燈朝上一仰,只聽瘋子“我靠”一聲,“咱撞破小鬼兒們開會了,這他媽是陰間幼兒園?”只見每個木頭框子里竟然都軟踏踏趴著一個小孩兒!這些小孩兒全部都緊閉眼睛輕抿著嘴,他們的皮膚呈現(xiàn)著半透明紗似的奶油般的黃色,讓人咂舌毛骨悚然。
我的腦子已經(jīng)麻木了,問瘋子,“這是什么?”
瘋子,還沒回答就被清人一句話打斷了,“你們說,”清人咽了一口口水,“剛才那東西會不會游泳……”
抬頭一看我就蒙了,只見那群小孩兒上面,黑黢黢趴著一個龐大的黑影,正在貪婪地舔食那些木框子里面的東西,聽到動靜,它轉(zhuǎn)頭瞪著空洞的黑窟窿盯住我們,神情怨毒,似乎恨我們剛才丟下了它。
“黃精……”瘋子的那只箭還插在它臉上,我渾身一顫,瘋子手快,怕那東西跳下來,直接一箭飛出去插在它胸口上,頓時黑色的汁液落在我眼睛里,這下糟了。
那東西慘叫一聲,疼得在那些小孩兒之間倒吊著飛速爬動,黑水雨一樣滴下來,緊接著,一聲恐怖的嘶吼涼了我半截心,它一個翻身撲在那些小孩兒身上,抬頭瞪著我們,熊一樣的腦袋左右擺動了兩下,猛地張開手臂朝下一躍!
我下意識喊了一聲一只手擋在前面,清人在我身邊,他肩膀上被馬狼咬傷的地方一直在水里浸著,刀都拿不穩(wěn)了。我貼在他前面,兩個人朝后靠。
“撲通”一聲水花直濺3米多高,我和清人被水流推出去半米遠,水里頓時混亂起來,瘋子罵娘,虎皮躲閃不及被那東西壓進了水里不見蹤影。
那個渾身黑毛兒的黃精怪物張舞著雙臂朝水里瘋狂攻擊,清人在我身后大喊“師父!”就發(fā)了狠要上前拼命,我一只手抓住他,一面大叫瘋子一聲。
瘋子“嗨”了一句,“奶奶個腿兒的跟老子玩兒上下場!”一箭出手,同時身子貼近水面,兩腿拍打出水花,緊接著上身竟然飛離出水,宛如一只黑色的海豚一躍而出,幾乎瞬間就到了那東西面前。
它還正在攻擊水里的虎皮,此時一轉(zhuǎn)頭,正正對上瘋子迎面而來,瘋子臉上露出斜笑,徒手將一支箭插進它頸部,嘶吼聲回蕩在水洞里,這時水里的虎皮也掙扎出來,他的衣服全爛了,胸口血紅一片,虎皮轉(zhuǎn)頭掃了一眼,低吼一聲“上面!”
瘋子應(yīng)聲潛入水中,一秒鐘之后,那怪物怪叫一聲朝上一撲,把虎皮沖出去老遠,它直直立在水面上面,足足2米多高。突然,水下滾涌出泥漿似的黑水,瘋子砍了它兩腳,那怪物朝上猛地一撲,一下子飛出水面。
在下一秒,只聽得“砰!”一聲響,是虎皮?;⑵そ舆^了清人那把改裝燧發(fā)槍,黑血朝上噴濺到巖洞上,又雨一樣落了我們一身。
我愣了,又是“砰”“砰”兩聲,虎皮雕塑一樣保持著舉槍的姿勢。
“嘩!”黃精落入水里,順著河流被很快沖進黑暗深處。
水里一下子黑紅混雜,瘋子冒出水面,神態(tài)自若,瞟了一眼黃精遠去的浮尸,吹了個轉(zhuǎn)音口哨。
虎皮放下槍,陰沉著臉看了看四周,面無表情。
良久,河流恢復(fù)了平靜。清人呼了口氣,抬頭去看,“這些小孩兒到底是啥?”
我回過神來去看那些腦袋上面的小孩兒?,F(xiàn)在這離奇詭異的事情就這么生生出現(xiàn)在眼前,那沖擊感是絕對不一樣的。
“孩兒偶?!被⑵ふf,“是孩兒魚做成的人偶?!?p> 孩兒魚?這個詞我倒是不陌生,之前古代文學(xué)課上學(xué)過關(guān)于孩兒魚的記載,清代著名文學(xué)家、藏書家吳任臣曾言:磁州亦有孩兒魚,四足長尾,聲如嬰兒啼,其豪膏燃之不滅。據(jù)劉說乃締魚也。據(jù)《廣志》記載,鯢魚聲如小兒啼,四足。孩兒魚就是今天常說的大鯢,大鯢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名貴藥用動物,在歷代方石中多有記載。如《本草綱目》中有“鱗目、四部、大鯢……以癡疾?!啊侗静荽钸z》等藥典中也有能“治癡疾、治牛、治斑疾“的描述,傳說現(xiàn)在一些民間的偏方里,也會用大鯢的皮膚、分泌腺體、胃、尾部脂肪來治病。可誰能想到,眼前這無數(shù)可怖詭異的“小孩兒”,竟然也是利用孩兒魚制成的?
我露出難以想象的表情,一旁的清人也是皺著鼻子長出一口氣,“這竟然是真的……”虎皮似乎輕輕點了點頭,清人著看了我一眼對我科普道,“古代巫師匠人所制人偶,多是以獸皮,木,銅所制,相傳偃師徒孫曾游歷中州太行,古時中州地界的太行支脈多有孩兒魚出沒,發(fā)明制作了一類以假亂真的人偶,即‘孩兒偶’,據(jù)說可借人魂魄,替死改命,不在話下……我也是以前聽七老爺提起過,還以為是玩笑話,沒想到竟是真的。”
“唔……”我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剩下難以置信,“怎么做到的?”清人努力回憶著,說,“這個游歷四方的高人再離開太行之時,將孩兒偶的制作方法傳授給了山里的一位隱士,后來中州大旱,為防止鳥獸竊食田中莊稼,隱士扎制人偶恐嚇鳥獸……不過至于究竟是怎么制作的,我也不知道……”說著神情復(fù)雜的看向一旁的虎皮,我也順著瞧過去,心想,太行山?
虎皮拿燈照了照這些孩兒偶,“這是太行沿襲的古法,將低溫暫養(yǎng)的孩兒魚放入一種特殊的密封匣,向匣內(nèi)注射曼陀羅花汁,孩兒魚吸入后受到刺激體表產(chǎn)生粘液,將粘液與沉香等熬制晾曬就能依照人形制作孩兒偶?!?p> “這……這得用多少孩兒魚?!蔽疫屏诉粕?,瘋子斜了斜嘴角沒說話?;⑵そ又f,“這方法能避免孩兒魚對人的攻擊,因此也常被用來提取粘液以炮制中藥。”
“不過,”清人像是想起啥了,“聽七老爺說這種方法是古時候傳說而已。孩兒魚稀有,岐黃懸崖向來以敬畏生靈為宗,而且……”他頓了一下,看了看四面的這些人偶,“傳說這些孩兒偶古時候也被作為陰傭兵出現(xiàn)。”
瘋子咳嗽了一聲,“這他媽的,貌似不是傳說哦……”
燈光照向巖洞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