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云落,風(fēng)去風(fēng)又來,濕熱的風(fēng)懶散的吹著樹葉,驕陽炙烤著大地,熱浪陣陣翻涌。
每一寸皮膚都要被烤焦一般。
星辰國際董事會召開在即,寧懿卻收到了周絮的邀約,她究竟會做什么文章?
寧懿在腦海里快速過著最近發(fā)生的事,從中尋找蹤跡。
兩周前,那顆棄子,施昌樂發(fā)揮了他最后的余熱,他向股東大會提交了一段視頻,自述了張寧灝如何利用他,利用他用不達標建材誣陷張寧懿,利用他誣陷穆清塵····
此事一出,陳經(jīng)理乘勝追擊,指責(zé)張寧灝為奪權(quán)不惜犧牲公司利益,將公司到手的項目拱手送人,可憎可恨···第一分公司內(nèi)部,張寧灝被奪實權(quán),人心渙散。
張寧灝面臨的是官司纏身,身敗名裂,再難有翻身之日。
寧懿心里好奇,忍不住要去會會這個女人。
品茗居里,靠窗的位置上,已經(jīng)落座了一個女人,她黑色的長發(fā)松散的扎起來,背脊坐的筆直,舉手投足間處處展現(xiàn)著優(yōu)雅,可這優(yōu)雅底下蓋著的是從骨子里滲出來的貪婪。
寧懿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周絮抬起眼,瞟了他一下,又繼續(xù)低頭喝茶。
她想著死去的顧蘭,又看看眼前的寧懿,終于悠悠的說,“你長得和她真像啊,還是那副我痛恨的模樣”。
她說出這話的語氣可絲毫沒有憤怒,嘴角還掛著淺淺的微笑。
寧懿同樣的氣定神閑,他左手端著杯子,右手大拇指指腹輕輕的摩擦杯口邊緣,沒有抬眼看她,臉上依舊那副淡淡的模樣,掩飾的沒有任何情緒。
“那也是你求不得的本事”,寧懿唇角微動,沙沙的嗓音從唇縫中飄出。
周絮不怒,反而笑了。
贊許的笑了。
這個場景該怎么形容呢,和諧。
對。詭異的和諧。
周絮腦子里不禁去想,倘若,倘若顧蘭沒死,現(xiàn)下和自己坐在這里品茶的人,會不會是她?我們之間的糾葛應(yīng)該冰釋前嫌了吧?
周絮看著眼前的人,眉眼間和自己的孩子還有幾分相似,濃密眉骨下的那雙眼,隱隱透露著凌厲和殺氣。
“你沒讓顧蘭失望”,她略微停頓。
“我輸了,最終還是輸了”,她的語調(diào)像是在下臺階,一個勁兒往下沉,只有此刻,她雍容華貴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沒落。
寧懿沒太多心思在這里聽她感春悲秋,他偏頭看著窗外,葉子被風(fēng)吹的左搖右晃,風(fēng)來了,暴雨也要來了。
“目的?”,寧懿說。
周絮心中感嘆,張寧懿果真殺伐果斷。
“交易,談場交易”,周絮冷冷的說。
張寧懿抬眸看著她,好奇,好奇她可以用什么籌碼來談這場交易。
“哦?”,寧懿漫不經(jīng)心的,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興趣。
“放過寧灝”,周絮的語氣里終于有了一絲卑微。
“籌碼?”
“難道你不想知道當年發(fā)生的一切嗎?”,周絮反問。
“不想”。
張寧懿懶懶的樣子,讓周絮萌生了一種沖動,掐死他的沖動。
“哎,可悲呀可悲,顧蘭究竟怎么死的”
“這是個秘密”
“恐怕這個秘密要跟著我進入地獄了”
周絮冷冷的笑著,那陰鷙的笑容里幾乎要溢出血。
寧懿抬起右手整理著自己的衣襟,按兵不動的輕拍著膝蓋,聽著周絮的說辭,像聽戲文一般。
“也不是不可以”
“你和你的兒子,二選一”,寧懿丟出這句話,像丟出的定時炸彈。
這話一出,寧懿眼角的余光瞥見周絮的拳頭驀地攥緊,她的臉色沉了下去。
周絮此刻腦子里。
兩個小女孩坐在一起,大一點的小女孩把自己盤子的東西分給了小女孩,她說妹妹你喜歡吃,你快吃,姐姐不喜歡,可她明明吞了口水。
她想,姐姐,我欠你的債終究是要還的。
“放過寧灝,我會去自首”,周絮說著,臉上已是釋然。
“成交”
“我要先看見你進監(jiān)獄”。
張寧懿留下這句話,店門外,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劃,一縷青煙挨著臉頰騰騰而起,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面容。
淡淡的吸了一口,看著天空中飄下的雨滴,他鉆進了車里。
···
門被推開的一刻,光從門縫里鉆了出來,白茫茫一片,像極了此刻張寧懿的腦子。
張老爺子拄著拐杖,抬腳跨進了會議室。
圍著中間的圓桌,站滿了人,他們負手而立,目視著進門的兩人。
隨著張老爺子和張寧懿在中間位置落座,其他人也紛紛落座。
張老爺子說:“張寧灝罷免所有職務(wù),他損害公司的行為將進入司法程序”
最后,他還說:“張寧懿當選新一任董事長”。
他的話聲如洪鐘,空氣中的微粒都跟隨著顫動。
張寧懿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影,極遠又極近。
他心說,母親我做到了,你看到了嗎?
雷鳴般的掌聲將他縹緲的思緒帶回現(xiàn)實。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大家,我將攜手大家再創(chuàng)輝煌”。
····
這是張寧灝記憶里自己最后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
他三天都沒離開過這個地方了,因為在這個地方他才感覺自己被人需要,被這些艷俗的女人需要。
門被推開的一刻,周遭的聲音都小了。
旁邊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問了句,你誰阿?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就亂闖。
一個響亮的耳光教會她什么叫禮貌。
來人說,都給我滾出去。
嘈雜的音樂關(guān)了,炫目的燈也關(guān)了,聲色場難得的消停了。
突如其來的安靜叫人窒息,猶如火苗燃燒殆盡時一氧化碳在奮力搶奪空氣。
張寧灝瞇著眼睛要看清楚來的人到底是誰,居然敢這么放肆。
還沒等他看清,冰涼的液體從他的頭上澆了下來,激的他一個哆嗦。
“清醒了嗎?”,來人問。
這熟悉的聲音,沒錯,是他母親。
他還沒徹底清醒就被人拖拽了出去。
人都說他醉了,可只有他最清楚自己有多么清醒,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完了。
隱約中,母親的話都鉆進了他的腦子,烙在了他的心底。
她說。
你雖不爭氣,可你是我的孩子。
我不得不保你。
人啊,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我送你走,也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揚眉吐氣。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
當他醒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時候,他知道,那不是夢,那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