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天相連成一線,遠(yuǎn)山眉黛還嫵媚,山色晴嵐景物佳,暖烘回雁起平沙。在這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里,村民皆打漁為生,任外面天翻地覆,亦是如世外桃林般無憂的所在。天剛蒙蒙亮,東邊霧氣還未翻散,太陽還未將云染成煙霞色,仍是清凌凌地綴在地平線上,有汲水聲叮叮響起,燭火幽微,有漁民已收拾停當(dāng),解纜劃舟,搖搖地向江心駛?cè)ァ?p> 夕陽斜掛,江面一半隱在陰影里,一半鋪在血色里。漁舟唱晚,三三兩兩的漁民皆提著活蹦亂跳的魚兒喜滋滋地回了家,喝著自家婆娘熬好的清湯,吹著這一天漫想到的牛逼?!鞍?,你知道么,我今天打了一尾魚,看著小小的,還挺漂亮的。沒想到勁兒還挺大,差點(diǎn)把我甩下船去,幸好狗兒跟我一條船,合力砸暈了才弄得船上來?!?p> “王老五,別吹了,說得跟釣了尾大鯊似的?!?p> “真的,誰吹了,是條錦鯉,血紅色的錦鯉,當(dāng)時(shí)就覺得稀罕,不然誰要了來?!?p> “真的?”
“誰還騙你不成?”
“哪兒呢,讓大家伙兒開開眼界唄?!?p> “走,在家盆里呢?!?p> 幾人浩浩蕩蕩地朝王老五家走去。還沒到門口,王老五就扯開嗓子喊“婆娘,把盆端出來,讓大家伙兒瞧瞧?!?p> “你也不嫌丟人,弄了尾半死不活的紅魚,還好意思給鄉(xiāng)親們看?!币粋€(gè)身穿靛藍(lán)粗布衣服,挽著髻兒的婦人邊嘟囔邊端了個(gè)盆出來,放在了院子中間吃飯的石墩上。
“你懂啥,快點(diǎn)兒。”王老五邊嚷嚷邊將眾人讓到石墩前。
幾個(gè)大漢圍在那兒觀看。只見:紅燦燦一團(tuán)金鱗片,滑溜溜一簇流暢尾。只是一動(dòng)不動(dòng)沉在水底,安詳靜謐。打魚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漂亮的一尾魚。眾人都驚嘆不已。
“不對(duì)呀”
“咋的了?”
“你們看眼兒是閉著的?!?p> “咦,可不是。”
幾人轉(zhuǎn)著圈又研究了半晌,然后有人急躁了:“不行,留不得,咱們放回海里吧。”幾人紛紛嚷著同意。王老五心里一百個(gè)不情愿,急慌慌擋在盆前:“弄上來可去了我半條老命,這說放就放了,你們倒說得輕松?!边呎f邊轉(zhuǎn)身將盆抱在懷里,眾人見勸說不動(dòng),討個(gè)沒趣,紛紛散了。
“老頭子,要不就聽大家伙兒的,放回去?”王老五那婆娘聽得他們議論,心里亦是發(fā)毛。
“怎么你也來,我還指著它發(fā)大財(cái)呢!別說了,等天一亮,我就去城里去?!闭f完,兀自去睡了。
那婦人沒法,安頓好盆兒,將門閂插上,吹熄了燈,亦去睡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王老五才在婆娘的催促下從美夢(mèng)中醒來,慢吞吞地起了床,村民都已出海去了,他收拾了下,便抱了盆,雇了頭小毛驢,徑直往城里趕。還未走進(jìn)那熱鬧鬧的集市,一個(gè)聲音叫住了他:“這位小哥,請(qǐng)留步?!蓖趵衔遛D(zhuǎn)過身,見是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轉(zhuǎn)上前去,“老人家有事兒?jiǎn)???p> “我觀小哥印堂發(fā)黑,想是必會(huì)有血光之災(zāi)?!?p> 王老五一時(shí)慌了神,穩(wěn)了穩(wěn),心下又不悅:這老頭兒,一開口就說我有血光之災(zāi),必是想貪騙我錢財(cái),且看他如何說。定了定神,開口道:“老先生這話怎么說的,我一家本分,又不曾做傷天害理之事,又不惹事,怎么可能有血光之災(zāi)!”
“小哥此言差矣。雖則是忠厚之家,但一夕鬼迷心竅,釀成大禍,亦未可知。就拿昨日你釣了一尾血紅錦鯉來說,可知是福是禍么?”
王老五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且又戳中心事,情急道:“老先生可否告知?”
“這魚乃精怪所化。你已被怨氣纏身,不除之必有血光之災(zāi)?!?p> “可有什么辦法?”
“辦法倒是有,須你將此魚給我,待我回去后齋戒念經(jīng)七七四十九天,化去戾氣,你身上怨氣自除。”
王老五一聽,面色變了一變,思量到:這老頭兒果是想訛我這一條神魚。不滿道:“多謝先生好意,只是,我這魚去了我半條命,怎能說舍就舍?!闭f完,就欲轉(zhuǎn)身離去。
“且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jí)浮屠,罷了,我與你十兩銀子,賣與我也可?!?p> 王老五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反正都是要賣錢,十兩銀子夠幾年的口食了,索性就賣與他。于是,錢貨兩訖,各自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