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粒都不能少
太陽兇猛,地里的麥子由綠色變成黃綠相間,慢慢的都要黃了。
頭頂帶花的咕咕鳥帶著特有的鳥鳴,發(fā)出“算黃算收,算黃算收“的聲音。
眼見著麥子就要成熟,樊不器和老范加快了挖窯的進(jìn)度,兩家的女人也停下手里的活計,加入了進(jìn)來。很快的,窯洞就成型了,拎著小撅頭,老范把窯洞里面仔細(xì)的刮了刮,讓窯洞的里面看著平整一些,整個窯洞就基本上完成了,就差窯洞封口安門窗了。
門窗已經(jīng)提前找莊里的木匠把式打好了,用的最普通的木頭,能用就好。從水井打水,鏟土和泥,封窯門,安門窗,完整的窯洞就這么挖好了,只等晾曬好以后,再起個炕,就齊活了。
窯洞完工的當(dāng)天中午,老樊請了老范一家人聚在了一起吃飯,就在自己家正窯,擺好了桌子。都是鄰里鄉(xiāng)黨,幫了自己家里這么大忙,吃頓飯是必要的。樊娘從家里雞窩僅有的兩只母雞里面,選了一只不是那么瘦的,殺雞燉肉,盛在盆里,端到了桌上。
老范拿來了上次送過去的燒酒,打開,和小茍爹兩個人,各自倒了一碗,就著雞肉就這么喝了起來。
二蛋和小茍兩個人,各自手里抓著窩頭,筷子夾著盆里的雞肉,美美的吃著。尤其是二蛋,這是過年以后吃的第一頓帶葷的,吃的很是起勁。
兩家的女人都在灶窯里面忙活,搟面條,燒火,邊干活邊拉著家常。
吃過飯以后,老樊和老范兩個人就往北山上走去,兩家的地離得不遠(yuǎn),去瞅瞅地里的麥子,晚上還要輪流的守夜,在地里看守麥子,防著有人偷割麥子。往年有那不當(dāng)回事的,當(dāng)天麥子還好好的,睡了一個晚上,天明提著鐮刀去地里收麥子,麥地里光禿禿的,只剩小麥岔子。
莊里的年景是一年不如一年,糧食都是不夠吃的,不夠吃就只能買糧食,沒錢買了,那就找莊里地最多糧食也多的杜老財去借。說是借,其實就是貸,立個字據(jù),拿自家的土地做保,來年了再還,還上了還好,還不上就連地都沒了。
樊家麥地里麥子大部分都黃了,走到地邊,樊不器矮下身子,抓住一個麥穗,揪下來,放在手中,雙手合上,用力的揉搓,滿是繭子的手,麥芒也扎不痛,揉搓的差不多了,對著手里吹了吹,吹掉了麥殼和麥芒,顯出了麥子。麥子有些干癟,不是圓潤飽滿的樣兒。轉(zhuǎn)身朝著南邊,樊不器蹲在了地頭,看著遠(yuǎn)處,滿臉嚴(yán)肅,捏了個麥粒放在嘴里,腮幫子動了起來,眉頭緊皺。
麥子干癟,今年的收成會不好,吃飯是個問題。
連續(xù)守了麥地兩個晚上,麥子基本都要黃了,收麥子了。
學(xué)堂也不上課了,文老師家里也要收麥子,整個莊里家家戶戶忙碌了起來,家里不管老小,只要是能用上的,都趕往地里。
天還沒有亮,樊小茍一家都起來了,樊爹收拾鐮刀,磨著刀片,磨刀石和刀片相撞,呲呲呲的聲音來回不停。鋒利的刀片是割麥子的保障,磨刀片是個技術(shù)活,既要刀片鋒利,還要保持刀片的耐性,特別考驗?zāi)サ兜娜耸謩藕透杏X。
樊娘忙活著灶窯做飯燒水,樊小茍幫忙喂雞,提前給雞窩里面放好水盆,割麥子早起出門,一忙就忙到傍晚,僅有的一只母雞,也得安頓好了。
簡單吃完早飯,用籃子裝好窩頭,水罐裝滿開水,連著鐮刀,都放在獨輪車上,樊爹推著車子,一家人往麥地里走去。
到了地頭,樊不器放好推車,拿下來兩把鐮刀,一把遞給媳婦,一把自己手里抄著,俯下身子,從最邊上的麥子開始割起。鋒利的鐮刀劃過麥稈,發(fā)出噌噌噌的聲音,小麥應(yīng)聲倒下,樊爹左手往里一摟,放平麥子,右手鐮刀再起,左右配合,繼續(xù)向前,直到左手往懷里摟不下了,就往身后一放,這就是一捆的量了,如此往復(fù),身后留下一堆堆整齊躺倒的麥子。樊娘也緊挨著樊爹割過的地方,對著靠里長著的麥子,俯身左手撂起麥稈,左手揮鐮刀,快速重復(fù)著,一刀一刀,割了起來。
割完留下的麥茬子很低,方便再種地的時候耕地,麥稈也能燒火燒炕,也可以喂牲口,不能浪費。
樊小茍走近一堆麥子,伸手抽出一大把,全部攥住,麥穗都朝下,向著麥地輕輕用力,讓麥穗都保持整齊,然后一把分成兩把,麥穗和麥稈連接處相互交叉,捆麥子的繩子就有了。捏住麥稈的打結(jié)處,對著地上的整齊方向的一堆麥子,緊貼住麥堆,左右手往兩頭麥稈處合攏住地上的麥堆,直接抱起再放下,這堆麥子就放在了麥稈做成的繩子上了。抓住麥繩一頭,拉緊另外一頭,合在一起,一頭繞著另外一頭纏兩圈,直接別住,一捆麥子就捆好了。
樊爹樊娘前面割著麥子,樊小茍在后面打捆,一家人默默的配合著,為了生活,勞作著。
太陽漸漸升起,麥地越來越熱,麥芒刺激著身體,尤其是腳脖子和胳膊,不一會就起了很多的小紅點,汗水流在上面,又癢又痛,忙碌的一家人,根本顧不上這些,只有鐮刀割麥的聲音,單調(diào)的重復(fù)著。
臨近晌午,太陽曬得更毒了,樊不器讓一家人都停下來,他也活動活動腰,身子彎的太久,腰有些僵住了。陳梅從推車上拿下了水罐和籃子,掀開蓋著籃子的布,拿出窩頭,遞給丈夫和兒子,拿開水罐上扣著的碗,讓小茍端著,拎著罐子倒了一碗水,說:“端給你爹?!狈∑堊叩嚼系磉?,雙手端碗,遞了過去。接過兒子手里的碗,樊不器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完,用手摸摸嘴,把碗給了兒子,“你娘倆也趕緊喝點。'
喝了開水,吃了窩頭,坐在麥地休息了一會,一家人接著干活。
直到太陽下山,這片地里左右的麥子都躺倒了,沒有站立著的,樊不器和陳梅收起鐮刀,走到剩下的散著的麥子前,熟練的抽出麥子,打結(jié),俯身捆住,接著走向下一堆。本就不多的麥堆,一會都捆完了。樊爹樊娘往推車上面放著麥捆,準(zhǔn)備著拉回去碾場,樊小茍站在麥地里面,低著頭,眼睛盯著地上,一步一步走著,撿拾著遺漏的麥穗。
推車一次拉不了多少麥捆,需要來回往返,裝好了一車,樊不器喊著告訴兒子在麥地待著,她和樊娘先拉著這車下去碾場,樊小茍?zhí)ь^看了看老爹,回應(yīng)知道了,接著低頭繼續(xù)找麥穗,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