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房頂睡覺,算是夏天獨有的一種享受了,但上房頂睡覺前,一定要參加我們鄰里間的“飯局”,否則的話后果很嚴(yán)重,會-會很餓。
這個“飯局”沒有大魚大肉也沒有香煙美酒,就是熱鬧,是我們這胡同里鄰里間最親切融洽的表現(xiàn)。
大家各自端著各家的大碗,或蹲著或站著聚集在胡同口,誰也不笑話誰,誰的碗里也沒有個葷腥,你吃我一口茄子,我吃你一口豆角,一邊吃還一邊互相調(diào)侃,那感覺親的真的就是一家人。
我多年后也總懷念那時鄰居的淳樸真摯的情誼!
特別準(zhǔn)時的是,一到這個點,“保衛(wèi)”叔就出現(xiàn)了,“保衛(wèi)“叔家在我家房后,好像是個修理工,工作時間是早飯點出門,晚飯點回家。
騎著輛半舊不新的“二八”,那么大的“二八”卻顯然滿足不了他的腿長,他直著身子窩蜷著腿,遠遠的看上去就像一只稻蝗慢悠悠的過來了。
這個沒什么,有趣的是“保衛(wèi)”叔看見人打招呼的特點,千篇一律一成不變的“吃了吧?!”。
早上出門是這一句,晚上回來還是這一句,且永遠就是這一句。
哪怕你剛從茅坑出來,正系褲腰帶,嘴里咬著紙,被“保衛(wèi)”叔看見了還是這一句“吃了吧?!”。
“保衛(wèi)”叔我按輩分叫他叔,現(xiàn)在誰要說起“保衛(wèi)”叔,我腦子里他的樣子模糊了想不起來。
不過要是聽誰說“吃了吧?!”,我一下就想起了“保衛(wèi)”叔的樣子,又瘦又高騎著“二八”慢悠悠的,問你“吃了吧?!”。
“保衛(wèi)”叔就一句,這是個笑話,但是“保衛(wèi)”叔這是不善言談,是老實本分羞澀導(dǎo)致的。
不像我下面將要介紹的“四哥”。
“四哥”,住的離我家稍遠,比我大個十幾歲,長的結(jié)實蠻橫,還有些愣愣的。
“四哥”比“保衛(wèi)”叔強多了,最少能說三句話,分別是“在門上哪?”、“吃了吧”、“走了啊”。
如果非要讓他再多說一句話,那麻煩了,請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因為下一句就要“打鍋了”。比如會說“上了歲數(shù)還沒死”,“做買賣容易賠錢”,“小孩子愛生病”,等等等等。
所以鄰居們大人小孩們都怕他,盡量不讓他說第四句話。如果誰招惹他說第四句話,大家一致白他。
凡是都有對立,有不會說的就有會說的,鄰里之間最會說的就是“局長”和小凡爹了。同樣會說,倆人風(fēng)格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局長”的會說那種一直說,古今中外天南海北,某某某的誰是誰的誰,政治歷史相對論,還有H2O是水。聽他講話那就是云里霧里難辨真?zhèn)危疫€是誰也插不上嘴。
小凡爹就不一樣了,他的說話那是緊接地氣情真意切還饒有趣味,偶爾加上幾句大道理,再配上他那曲折婉轉(zhuǎn)抑揚頓挫又幽默爽朗的聲音,那真是讓所有的人都聽的如癡如醉。
好像小凡爹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一樣,他一開口,大家就一起被征服,小凡爹是磁鐵而其它一眾人都就成了碎鐵。
我總覺得小馮爹的口才接近趕超“京中有善口技者”,而且還省啦“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
小凡爹比較忙,較少出席胡同口的“飯局”,但只要出席了,我娘回家一定數(shù)落我爹,“看人家小凡爹,能說會道精明利索,看你,三棍子也打不出個屁!”。
這時候我爹一定不敢搭腔,只要一搭腔,我娘就會翻從明末清初開始的,陳芝麻爛谷子的帳。